2023年4月，生命科学技术学院组织离退休教职工开展了“喜看社会变化，坚定发展信念”主题活动。我们从四行仓库码头上船，沿着苏州河，游船缓缓驶向外滩源。望着两岸老工业建筑与相关的商业物流服务建筑，朱章玉教授给我讲述了他自己与苏州河的故事。1949年他刚来上海时，住在苏州河畔。当时，每天早晨第一件事情就是倒马桶，在苏州河里洗马桶；妈妈在苏州河里洗菜、淘米、洗衣服；他在苏州河里游泳洗澡。也回忆起了，他后来作为上海交通大学生命科学技术学院的常务副院长，以苏州河治理委员会的专家，参与苏州河治理的亲身经历，目睹了苏州河的美丽变迁，见证了上海市日新月异、海纳百川的奇迹。他为上海，也为自己的成长深感自豪。

朱章玉1940年出生在江苏省建湖县南庄乡。他们家与当时大多数的农民一样，没有自己的田地，只能靠租地主家的地为生。祖父36岁就去世了，守寡的祖母带着6个未成年的子女，家徒四壁。朱章玉的父亲是老大，当时只有10岁，就不得不带着弟妹们帮助小脚的母亲种地。他父亲岁数再大一点儿就跟随亲戚到河南、山东一带贩卖小鸡小鸭以补贴家用。结婚分家后，朱章玉的父母就在离家6里远的地方租了5亩地种粮食。作为长子长孙的朱章玉从小一直跟着奶奶。他们家有一头耕地用的牛，朱章玉从5岁开始就给家里放牛、放鸭。为了节省衣服，每年夏天他都光着身子跟着牛鸭走，晒得像个黑石头。

1945年，朱章玉的四叔参加了新四军。在一次战斗中左臂受伤，路过家乡的时候，组织上就让他回家养伤。当时缺医少药的，朱章玉的奶奶狠心在没有麻药、没有消毒的条件下，将弹片从伤口中取了出来。为了躲避汉奸武装和平军的骚扰，新四军的伤病员，白天就躲在芦苇荡中，晚上出来宣传抗日主张。不知道是谁泄露了四叔的行踪，和平军频繁来家里搜捕，见抓不到人，就扬言要抓朱章玉的父亲。趁着天黑，朱章玉的父亲只穿着短裤，逃到了一条木船上，随船到了上海避难。在上海，朱章玉的父亲靠拉黄包车、蹬三轮车糊口。

1946年，朱章玉的家乡解放了，根据土改的政策，他们家的成分被化为贫农。家乡解放后，朱章玉已经到了入学的年龄，他和其他小朋友一样，渴望读书。但是他还要给家里放牛放鸭，平时哪里有时间去学堂？只有在冬闲的时候，才能带着一个小板凳去听课。这样断断续续的两年多，朱章玉也没有读完一年级。他的父母觉得，只有读书，才能有出路！何况这时候已经解放了，工人农民当家作主了，就更需要学习了。父母就将朱章玉从奶奶家接回来，送他去夏家桥小学读书。当时的夏家桥小学是复式教学，全校4个年级，只有一个姓宋的老师。朱章玉开始跟着二年级读，但是没有读完一年级的他，根本就不会。宋老师就让他从一年级从头开始。两个月以后，朱章玉就学完了一年级的课程，向宋老师要求并回到了二年级。就这样，朱章玉对读书越来越有兴趣，成绩也越来越好了。

朱章玉小时候放牛放鸭的时候，由于皮肤擦伤，再加上稻田里与河沟里脏水的污染，感染了细菌。双腿化脓越来越严重了。家乡的医生建议他去上海大城市找医生去看看。朱章玉的父亲很着急，怕时间长了，废了腿也就废了前程。1949年的冬天，他就乘着大姨家的小木船，挂在机帆船的后面，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才来到了上海，住在苏州河周家桥附近的一个弄堂的草棚里。腿伤治好后，朱章玉就留在了上海继续读书。不久，朱章玉的妈妈和妹妹也来到了上海，全家人终于在上海团聚了。

解放后，有很多显示阶级压迫和差异的工作开始逐渐走上了消亡，比如他父亲当时从事的榻车行业，生意开始萧条了。他爸爸一年也接不到两单生意，全家人只能靠捡菜叶和亲戚接济度日。因为贫困，朱章玉又失学了。但是他的父母仍然希望朱章玉能够继续读书，彻底改变家里贫穷的面貌。1952年，周家桥苏北里的“私立江淮第二小学”要招收3名三年级的插班生，朱章玉报名参加了考试，结果在50多个考生中，以第二名的成绩被录取了。由于是私立学校，需要交很多的学费。朱章玉的父母拿不出这么多的钱，学校就不想录取朱章玉了。这可急坏了他的父亲。榻车工会知道了，就出面和学校谈，工会主席说：“现在解放了，工人阶级当家作主了，工人子弟考上你们学校，怎么就可以因为缴不起学费就要将他除名？”“朱章玉的学费家里缴不起，还有我们工会呢！你们必须让他进学校读书。”就这样，朱章玉终于有书读了。由于他家里缴不起学费，工会也没有多余的钱帮他，开始的一个学期里，朱章玉受尽了白眼。好在这个私立学校在1952年年底就合并入公立的古北路第一小学了。在公办的学校里，朱章玉和其他孩子一样幸福地享受着党的关怀和期望。他没有让父母失望，每天早晨父母给他买早餐的3分钱，他都攒了起来，买书、买本、买笔。四年级的时候，朱章玉就加入了少先队，还当上了中队长。

快乐的日子总是飞快的，1955年朱章玉考入了天山中学，开启了他又一段奋发学习的好时光。在天山中学，他牢记毛主席的期望，努力按照“身体好、学习好、工作好”的要求完善自己。他喜欢打篮球，成了学校的篮球队长。由于从小吃苦耐劳，中长跑也是他的强项，每次校运会，他都是第一或第二，并多次代表学校参加市里的比赛。1956年他被选为学校学生会主席。在学习上，他更不甘落后。当时有一种错误的说法；“工农子弟笨，学习都不好”。朱章玉非常不服气。他家里没有电灯，他就等一起住的亲友都睡了以后，把灯放低，罩上报纸读书，写作业。艰苦的环境，锻炼了他的体格，更培养了他的人品。在初二的全年级12个班的数学竞赛中，一举获得了冠军，名震全校。他自己在4月23日的回忆中说：“我这是为我们工农子弟争了一口气。虽然工农子弟的学习条件比较差，但我们只要努力，同样可以在学习中当第一。”

1958年初中毕业的朱章玉面临着人生道路上的重大选择。这一年，国家提出教育要面向工农兵、要大力培养工农知识分子。一方面选拔优秀的、具有一定文化素养的优秀的工人、农民和士兵到大学深造（调干生），另一方面还在上海市的几所重点高校开始“工农预科班”，面向全市招生。作为天山中学的优秀毕业生，朱章玉也被推荐保送到了上海交通大学的预科班。但是当时的朱家生活还非常困难。朱章玉的父母就想让他读一个中专或者技校，这样就可以早点儿工作。天山中学的校长钟国端和教导主任周黎岚几次家访、动员。他们对朱章玉的父母说：“再吃几年苦，让朱章玉接受祖国的挑选，进大学预科学习，将来为国家做更大的贡献”。这时候的朱章玉的父亲经常在江南造船厂当装卸工，看到一些穿着笔挺的工程师。有工友指着这些工程师说，“他们当中有很多就是上海交通大学毕业的，你儿子将来若能和他们一样，当一个工程师多好呀！”学校的动员正好点在了朱章玉父亲的软肋上，就同意了朱章玉保送交通大学的预科班。离别的时候，钟校长特地嘱咐朱章玉“一定要保持劳动人民的本色”。这句话成了朱章玉以后做人做事的座右铭。

1958年夏，朱章玉（右）和交通大学工农预科团委书记赵树干老师合影

进入了交大预科班，朱章玉就搭上了他人生的顺风船，开启了他人生的新旅程！朱章玉刻苦学习，成绩优异。带领同学积极锻炼身体，参加各种社会活动，受到了老师和同学们的喜爱。他很快就被选为团总支副书记，学生会主席。交大校长彭康来预科班视察的时候，学校还专门安排朱章玉参与了接待。朱章玉和同学们的努力收获了丰硕的成果。他们仅仅用了两年的时间就学完了三年高中的课程。以优异的成绩接受了祖国的挑选，朱章玉顺利进入了上海交通大学工程力学专业学习。在大学期间，他担任学生会副主席，并于1961年光荣加入了中国共产党。1962年，工程力学专业停办，吴健中教授当时正好在筹建陀螺及导航仪器专业。朱章玉就幸运地成为了著名教授吴健中的弟子。大学毕业后留校成为了吴教授的助手，参与了静电陀螺的研制。静电陀螺是核潜艇惯性导航系统的核心敏感元件，在吴教授的带领下，朱章玉和他的同事们一起刻苦攻关，完成了一个又一个的进展，在不到三年的时间里走完了美国早年15年的路程。朱章玉回忆说，正是由于有静电陀螺这个项目，使他避开了十年动乱的干扰。回忆起自己的成长经历，朱章玉激动地说，“假如不是解放，他这个穷放牛娃就根本上不了学，也读不起书，解放是天时。假如不是来到上海，他的腿伤也不会治好，他也不会在天山中学和上海交大学习和工作。这两个学校对我来说是地利。我的成长过程中受到了钟校长、吴教授这些贵人的帮扶和教育，才有了我的今天，这是人和。” 天时地利人和，让年纪轻轻的朱章玉完成了人生道路上的华丽转身。其实没有朱章玉自己的努力，天时地利人和又有何用！？

朱章玉求学的经历告诉我们，只要自己努力，就一定可以抓住机会，取得成功。只要我们努力，就一定可以利用我们所学到的知识，改善自己的生活条件，造福我们的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