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成都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一件特别有趣的事情,那就是著名的武侯祠其实名字并不叫武侯祠,而叫汉昭烈庙。 据说是后世的统治者们觉得一个小小的宰相怎么能有资格单独列庙呢?他的上级——著名的织席贩履的刘备——都没有一个专门的地方安置,一下为刘备卖命的人是不能有资格单独享受庙供的。 可笑就可笑在这里,在所有的皇帝里面,刘备属于比较次的一个,也许仅仅高于他的儿子;但是,在所有的宰相里面,诸葛村夫可算是一个非常著名的了,甚至,超过历史上的所有其他人。人们认可的往往是第一,尽管行政职务上,诸葛要比刘备低,但是在历史长河中,诸葛却是无可争辩的宰相中的第一。最后,尽管公园门口写了大大的“汉昭烈庙”,却没有人会注意到这一现象,而照样把那里叫做“武侯祠”,连地图上也不例外。 真是极大的反讽! 在西安,我又看到了同一现象,那就是把大雁塔包括进来的慈恩寺。依然是游人只知大雁塔,不知慈恩寺。
在西安,大雁塔所在那个公园的官方名称并不叫大雁塔,而是很古怪的“慈恩寺”。但是,游人依然是只知大雁塔,不知慈恩寺。这太正常了,其实这就是官方与民间对于纪念物的不同处理态度,官方强调的是品级,而民间看到的是本质。所以,以前我就有一句话说,“智力不能说完全不在庙堂之高,但是确实又常在江湖之远”。 我们到达大雁塔后,才知道这个地方尽管是以大雁塔闻名于世,但是和武侯祠一样,名字和大雁塔毫无关系。牌匾上的慈恩寺三个字引起了我的一点兴趣,看介绍时才发现原来是唐贞观二十二年(648)太子李治为了追念他的母亲文德皇后而建。又一个皇家建筑,“慈恩”本身也是典型地对母亲的赞颂之语。唐代学子,在考中进士后到慈恩塔下题名,也不是冲着寺,而是冲着塔来的,所以谓之"雁塔题名"。
记得北京的中山公园也有一个佛堂,是乾隆皇帝为他母亲的多少岁生日设立的,从唐一代到清,所有的皇后太后们都是天天闲着没事的女人,本身不允许干预朝政,有时候严格到一句都不许提及的地步,而又衣食无忧,甚至睡觉时衣服都有人帮着脱,实在是活得无趣,弄个信仰吧,于是,就去信了佛。儿子们也理解老娘的痛苦,看到老娘们在信仰的海洋里越陷越深,也就用了公家的钱修个庙什么的,算是给母亲的礼物了。
我顿时感受这些太后和皇后们的悲哀了,也难怪武则天和慈禧们对此来了一个彻底反动。 不过,有了这层皇家的外衣包装,倒是相对容易地把一些更有价值的东西给隐藏并保护起来了,大雁塔就是这样。
所有的人听到大雁塔这个名字都会联想到玄奘法师,除了在慈恩寺里主持寺务外,大雁塔起到的更大的作用是作为国立佛经翻译局的定位。有了这样一个静谧的地方,对于研究佛学翻译海外文献的作用是不言而喻的。尽管有说法是大隐隐于朝,但实质上真在首都的繁华地段开展学术研究,能保持住寂寞是很难得的。
除了最后建成了一座七级浮屠之外,我总觉得玄奘当时是想着躲在一处隔离外界纷扰的净土的,所以,大雁塔对外的窗户才小到不能再小,塔内空间还是有的,四面有窗,现在是玻璃的,很有现代化的痕迹。但是,窗上的玻璃显得脏且凌乱,倒是和嘎吱嘎吱的木楼梯显得相得益彰。当然,这是在我进入大雁塔之后注意到的事情了。
而从碑林出来到达慈恩寺却是个很麻烦的过程,我明明在出租车上看到了大雁塔妖娆的身影,可是李红说得绕到南面去才能进入,于是,整个地围着大雁塔绕了半圈。
李红坚持买了门票,弄得我很觉不好意思,进入寺内,看到不少地方在装修,路边有些明显是较新用石头筑造的小和尚用手指引着游客游玩的方向,在寺门内,钟、鼓楼东西对峙。尽管无法和西安城内的钟鼓楼规模相比,但是寺院“晨钟暮鼓”更显得正宗,因为和尚如果没有别的要事,还是要“当一天撞一天”的吗!东侧钟楼内悬吊明代的铁钟一口,重三万斤,高三米多。
据说今日的慈思寺是明代以来的规模,而寺内的殿堂则是清代末年的建筑,但是根据我的观察,多数肯定又经过修复了,不少地方很有现代的味道,相比于其他的著名庙宇,寺殿的香火规模要稍微小点,
进了庙门,除了大雁塔,突然我发现我不知道还应该去哪里,事前我师妹朱美琳告诉我说大雁塔已经不让攀登了,所以我进来时觉得有点遗憾,因为我对寺是没有任何兴趣的。
但是,进到园内才发现,塔是可以攀登的,但是需要再交20块钱,我想抓紧去交,又让李红抢了先,于是,我就更加不好意思了。 不过,李红自己并没有进去,我想她以前大概是进去过的。 登到塔顶,从窗户里看外面的东西南北,并没有等高临远的快感和落差,也许,7级的大雁塔还是低了些,低到仅仅用了一个高度说明了自己应该被仰视就罢了,而没有真正超乎众人视野之外,另外,也许还可以说明,佛是可以接近的也可以达到的。 塔内都是木楼梯,踩上去嘎吱嘎吱作响,因为每一层高度都比现在的住宅楼要高得多,所以,楼梯就显得有点陡峭的样子,上去时不太觉得,下来时就有点头晕。 大雁塔是四边形的,但是,每边都微微凸出一些,以使它看上去有点圆润的意思,让我觉得奇怪的是,塔内每层都以中心为对称中心而呈现出十字形的样子,十字的尖端都是对外的窗子,这样,整个塔就有很多被填实的地方,而我在上去前,还以为塔内会是全空的意思呢,只是有个薄薄的外墙。于是就真为玄奘法师在塔内如此局促的办公室完成那么大的翻译事业而发愁了,因为每层的空间大概连现在的办公室的大小都没有。 当然,这塔重建过,不知道原来是不是也是这样的结构。 由于这塔确实有名,所以,我几乎每层都想好好看看,结果就耽误了一些时间,从塔顶可以看到李红在下面等待的样子,她的申请淡淡的,猜测也许她平时也是宠辱不惊的神态吧,就笑了笑。 终于看完了所有的七层,每层都有些字画,我觉得稍微有点粗陋,并不是名家所留,且风格杂沓,没有觉得和大雁塔能够匹配。而中间的一层还有一个大脚丫子印,很大,应该有我脚丫子的10个大,一看说明,原来是佛祖的脚丫子,每个脚趾上都有带着深意的纹路,而守着它的人身边摆了不少纸印的模子,一看就知道是靠这个来挣钱的,也就没有特别留意,便下来了。 李红还站在下面等待,于是我们再走,就到了慈恩寺的大殿,明显是新建的建筑和里面的浮雕,让我回忆其在福建湄洲看到的妈祖庙,也有一部分是崭新崭新的,让人游玩的兴致一下子就没了。 慈恩寺的殿堂并不太大,游客也不多,里面其实还是和慈恩没有任何关系,而是玄奘法师的故事。 给我印象最深的是有一段说到后来玄奘法师生气的事情,那时候已经是他从印度回来很久的事情了,而且面临的事情就是俗事,好像并不值得他这样的大智慧之士生气,但是还是生了,看来,真佛毕竟还是难做的。 其他则都是玄奘的传奇故事了,包括他去印度的跋山涉水,中国人都知道,但是,中国人不太知道的是他在印度度过了十几个春秋,在那里研修佛学之外,还经常被邀辩论,他总是大获全胜,甚至因为要争夺他作为嘉宾,两个国家还要开仗,让人觉得知识的价值是如此之大。 应该说,洛阳白马寺之后,玄奘是第一个更出名的出国留学人员,因为盛唐,因为西游记,他的痕迹更加显著,这也是机缘巧合了,毕竟,在佛学翻译家里,他仅仅是几个之一罢了,但是现代的我们往往会认为他是唯一一个。在他之前的一位翻译家甚至是天竺国人,完成的是梵译汉的工作,从本国语文翻译到古汉语,而玄奘还是从外语翻译到中文,这个还是有所不同的,如果按照今天的标准,汉学家的价值比我们自己土生土长的懂外语更难得。 由于中国人对知识和文字的爱恨交加,而又由于中国的皇帝皇后太后们对佛教的痴迷,很多佛学经典被我们保留了下来,而印度却缺失了,所以,现代的佛学经典很多得从中文再翻译过去,当然,也许有夸张的成分,我个人觉得,印度人西化程度比我们厉害,应该不见得会介意那些古代经典佛学著作的流失。
此外,玄奘法师自己建立了一个佛学的门派,算是祖师爷这个级别的人物,这很正常了,毕竟,有如此多的见识和对佛学经典的掌握,可以说是第一手资料了,自己做点创新性工作太正常了。
现在很多佛经都是玄奘或者他的学生们翻译的,我觉得翻译地很佛家味道,不知道他们当年是怎么遣词造句的?真是厉害!
慈恩寺里的东西不多,不过因为我现在旅游都只带脑子去,而不带笔,能记住的东西不多,尤其是寺里的细节,如果能够当时再多记些,我想还会把这篇游记写得更充分些。
也许,我懒了
也许,是老之将至了......
也许,真要去青灯古佛,就真的不需要想什么也不必再记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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