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过多位华罗庚先生的弟子：“你们对华老作为自己的老师有什么最强烈的情感？”大家的回答里，除了“敬”之外，共有的感情就是——

怕！

我简单整理了其中的“四怕”，如下——

第一害怕上华罗庚老师的课（讨论班），因为会被挂黑板。也就是说如果华老师授课过程中让你在黑板上演算或者证明定理，你一下子做不出来，就得在黑板旁边站着，直到别人做出来为止。当然一般站在那里脑子也就一片空白，很难突然想起来会而解脱挂黑板的命运。

第二害怕和华老师一起坐车。要说华老是大领导，有车，学生们碰巧蹭一下也不错呀。可是大家都不想坐。因为华老师会随时问你问题，那么逼仄的空间和紧迫的时间，答不出来光出汗，还不如离得远点。有时候坐小巴中巴，华老师就会给大家出题，看谁答得出答得好，而现场想到的题都是华老师自己也没有答案的启发性的题目，真的难想啊！有一个题目是：对于梯田，用机械提水时，逐级提水和一步提到最高级再向下逐级灌溉功分别是多少？模型怎么建？

第三害怕华老师训人。学生表现不佳的时候，华老师会骂人的。即便是在电话那头，也能感受到他的怒火，有时候还会骂到被骂的人完全没有面子。所以即便是陈德泉、计雷这样华老师最亲近的弟子，听到接电话的人说找他们俩，也是腿肚子哆嗦。这些场景，即便到了现在，两位华氏弟子都成了耄耋老人的了，回忆起来依然美好而温馨。

第四害怕华老不理你。王元院士作为华罗庚先生的大弟子，应该是最得华老器重的。但在一次运动中，王元不得已受命“批判华老师”。要说中国这么讲究师道尊严的，不应该出现学生公开批评老师的事情，但那个不堪回首的时代嘛，全国上下都这样。即便如此，出现了学生批评老师的情形还是为华老所不容，华老自己尊师就是很有名的，包括给初中时代的王维克老师找了一份在商务印书馆的工作，以及把熊庆来先生从流落法国接回北京，没有在这方面有一丝问题。在那一段回忆视频里，王元说，自从批判了老师之后，“华老三年没理我。”对此，王元自己也手足无措，不过三年后华老想开了，还主动给王元打了电话，没再提当年的事情。根据计雷回忆，大家“不怕华老张口骂，就怕华老不说话。”有时候他认为你做不好科研工作、想不起数学知识、答不了学术问题，也会懒得理你。所以学生们都是殚精竭虑地认真学习，天天科研，不敢有丝毫懈怠。

不知道今天的学生，还能不能承受华老师第一级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