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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凤翔东湖怀苏东坡居士
霍有光
苏轼《凌虚台记》云:“四方之山,莫高于终南;而都邑之丽山者,莫近于扶风。”早闻苏东坡嘉祐年间凤翔轶事,知道扶风之凤翔,有东湖、喜雨亭、凌霄台等名胜,心中向往久矣。
公元二零二一年四月十日,中学同班好友余文湛驾私家车,与蒲国权、连倜及余,一行四人有幸游览了凤翔东湖。
据相关资料,东湖距今已有940余年,历代均有修葺,现占地约20公顷,其中水面12公顷,有古建筑30多处。有内外二湖,内湖为苏轼任凤翔府判官时疏浚,外湖是清光绪年间开凿,统称东湖。湖中建有洗砚亭、君子亭、春风亭、鸳鸯亭等,外湖建有山庄、苗圃、荷塘等。苏东坡在此写下的名篇有《喜雨亭记》、《凌虚台记》、《凤鸣驿记》、《思治记》、《凌虚台诗》等。碑林藏有苏轼、梅、兰、竹、菊手迹石刻,有历代文人墨客诗词石刻一百六十余通。
近午,我们一行到东湖时,下起了毛毛细雨。景区内樱花盛开,植被翠绿。绕湖看景,未见苏东坡所说的古梧桐树,古树多为百年以上的柳树,湖中鸭鹅游弋,客人泛舟;亭台楼阁,红墙碧瓦,长桥水榭,目不暇接。重点参观了喜雨亭及《喜雨亭记》碑刻、凌霄台、古城墙遗址等胜迹。碑林为四进院,因疫情关系,未开门。大门前留有联系电话,打电话联系后,东湖讲解员曹小娥、岳蓓蕾女士赶来接待,引领参观,拍了一些诗碑照片。
值得一提的是,拍得两方苏轼墨宝,均为复刻品:一方落款“东坡居士”,来自三苏祠馆藏的一个东坡书法拓本,共四十字,被后人编为对联。全联是:“一天云水,东颍孤州,听坡首,落雪冰,使君肠,与我似;四座琴罇,西湖夜月,泛空舟,浮河汉,居士酒,为谁来?”另一方落款“东坡居士轼书”,是苏轼《楚颂帖》又名《种橘帖》的局部,全文是:“吾来阳羡[宜兴],船入荆溪,意思豁然。如惬平生之欲,逝将归老,殆是前缘。王逸少云,我卒当以乐死,殆非虚言。吾性好种植,能手自接果木,尤好栽橘。阳羡在洞庭上,柑橘栽至易得。当买一小园,种柑橘三百本。屈原作《橘颂》,吾园落成,当作一亭,名只曰楚颂。元丰七年十月二日。”此碑刻只是《种橘帖》末尾的一小部分。
离开东湖时,天已放晴。在小吃城品尝了当地特产豆花泡馍与岐山臊子面后,驱车返回西安。有诗为证:
其一
泉源高泻走涵涵,[1]
嬉戏鸭鹅浮水蓝。
楼殿亭桥照倒影,
踌躇疑访到江南。
其二
东湖游诵子瞻吟,[2]
绕岸风光几度新。
登瞰凌虚叹废毁,[3]
古柳遮路伴樱芬。[4]
其三
喜雨亭思解患忧,[5]
知时甘露润神州。
卧薪尝胆中国梦,
复兴图强争上游。
其四
碑林四院起回廊,
历代诗文石刻藏。
品味苏轼观墨宝,
学书应看凤呈翔。
注释:
[1]苏轼《凤翔八观》其五《东湖》云:“泉源从高来,随波走涵涵。”
[2]苏轼,字子瞻。嘉祐七年(1062),苏轼以大理评事签书凤翔府判官,将凤翔有名的文物古迹、园林名胜写了八首诗,总称为《凤翔八观》,其五曰《东湖》。
[3]苏轼《凌虚台记》曾感叹:“废兴成毁,相寻于无穷,则台之复为荒草野田,皆不可知也。”
[4]苏轼《凤翔八观》其五《东湖》云:“至今多梧桐,合抱如彭聃”。今游湖未见梧桐而多樱花树。
[5]苏轼《喜雨亭记》云:“弥月不雨,民方以为忧”,建亭的目的是“忧者以喜,病者以愈,而吾亭适成”。
附录1:苏轼《凤翔八观》其五《东湖》
吾家蜀江上,江水清如蓝。尔来走尘土,意思殊不堪。
况当岐山下,风物尤可惭。有山秃如赭,有水浊如泔。
不谓郡城东,数步见湖潭。入门便清奥,怳如梦西南。
泉源从高来,随波走涵涵。东去触重阜,尽为湖所贪。
但见苍石螭,开口吐清甘。借汝腹中过,胡为目眈眈。
新荷弄晚凉,轻棹极幽探。飘飖忘远近,偃息遗珮篸。
深有龟与鱼,浅有螺与蚶。曝晴復戏雨,戢戢多于蚕。
浮沉无停饵,倏忽遽满篮。丝缗虽强致,琐细安足戡。
闻昔周道兴,翠凤栖孤岚。飞鸣饮此水,照影弄毵毵。
至今多梧桐,合抱如彭聃。彩羽无復见,上有鹯搏鹌。
嗟予生虽晚,好古意所妉。图书已漫漶,犹復访侨郯。
卷阿诗可继,此意久已含。扶风古三辅,政事岂汝谙。
聊为湖上饮,一纵醉后谈。门前远行客,劫劫无留骖。
问胡不回首,毋乃趁朝参。予今正疏懒,官长幸见函。
不辞日游再,行恐岁满三。暮归还倒载,钟鼓已韽韽。
附录2:苏轼《凌虚台记》
国于南山之下,宜若起居饮食与山接也。四方之山,莫高于终南;而都邑之丽山者,莫近于扶风。以至近求最高,其势必得。而太守之居,未尝知有山焉。虽非事之所以损益,而物理有不当然者。此凌虚之所为筑也。
方其未筑也,太守陈公杖履逍遥于其下。见山之出于林木之上者,累累如人之旅行于墙外而见其髻也。曰:“是必有异。”使工凿其前为方池,以其土筑台,高出于屋之檐而止。然后人之至于其上者,恍然不知台之高,而以为山之踊跃奋迅而出也。公曰:“是宜名凌虚。”以告其从事苏轼,而求文以为记。
轼复于公曰:“物之废兴成毁,不可得而知也。昔者荒草野田,霜露之所蒙翳,狐虺之所窜伏。方是时,岂知有凌虚台耶?废兴成毁,相寻于无穷,则台之复为荒草野田,皆不可知也。尝试与公登台而望,其东则秦穆之祈年、橐泉也,其南则汉武之长杨,五柞,而其北则隋之仁寿,唐之九成也。计其一时之盛,宏杰诡丽,坚固而不可动者,岂特百倍于台而已哉?然而数世之后,欲求其仿佛,而破瓦颓垣,无复存者,既已化为禾黍荆棘、丘墟陇亩矣,而况于此台欤!夫台犹不足恃以长久,而况于人事之得丧,忽往而忽来者欤!而或者欲以夸世而自足,则过矣。盖世有足恃者,而不在乎台之存亡也。”既以言于公,退而为之记。
附录3:苏轼《凌虚台》
才高多感激,道直无往还。不如此台上,举酒邀青山。
青山虽云远,似亦识公颜。崩腾赴幽赏,披豁露天悭。
落日衔翠壁,暮云点烟鬟。浩歌清兴发,放意末礼删。
是时岁云暮,微雪洒袍斑。吏退迹如扫,宾来勇跻攀。
台前飞雁过,台上雕弓弯。联翩向空坠,一笑惊尘寰。
附录4:苏轼《喜雨亭记》
亭以雨名,志喜也。古者有喜,则以名物,示不忘也。周公得禾,以名其书;汉武得鼎,以名其年;叔孙胜狄,以名其子。其喜大小不一,示其不忘一也。
予至扶风之明年,始治官舍。为亭于堂之北,而凿池其南,引流种树,以为休息之所。是岁之春,雨麦于岐山之阳,其占为有年。既而弥月不雨,民方以为忧。越三月,乙卯乃雨,甲子又雨,民以为未足。丁卯大雨,三日乃止。官吏相与庆于庭,商贾相与歌于市,农夫相与忭于野,忧者以喜,病者以愈,而吾亭适成。
于是举酒于亭上,以属客而告之,曰:“五日不雨可乎?曰:‘五日不雨则无麦。’十日不雨可乎?曰:‘十日不雨则无禾。’无麦无禾,岁且荐饥,狱讼繁兴而盗贼滋炽。则吾与二三子,虽欲优游以乐于此亭,其可得耶?今天不遗斯民,始旱而赐之以雨,使吾与二三子得相与优游以乐于此亭者,皆与之赐也。其又可忘耶?”
既以名亭,又从而歌之,曰:“使天而雨珠,寒者不得以为襦;使天而雨玉,饥者不得以为粟。一雨三日,伊谁之力?民曰太守。太守不有,归之天子。天子曰不然,归之造物。造物不自以为功,归之太空。太空冥冥,不可得而名。吾以名吾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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