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主按：在今年诺贝尔奖揭盖的如火如荼的日子里，我正被各种网络屏蔽，在地球的热带流浪。带着被灼烫的感觉，回到温热的大城市布里斯班，上了科学网，骤然发现我已躲过了铺天盖地的诺奖热。

你懂不懂得一种感觉叫做荒凉

曾泳春    

       齐秦在这一届的中国好声音上，两度演唱了《狼》。无论如何迷恋曾经的齐秦，我还是不得不承认，他已经唱不动《狼》了。

齐秦，《狼》。

我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
走在无垠的旷野中

    而这首，才是我们当年听到的《狼》。不羁的卷发，土黄色的皮夹克，发白的靛蓝牛仔裤，身背一把吉他，那是我们那一年代的齐秦——柔情主义之前的浪子齐秦。我是在1987年上大学那一年迎接齐秦的《狼》的，当年，那一句酷似狼嚎的“不为别的”，回响在精神富有的80年代中国大学校园的上空。那时我们都爱穿牛仔，一身牛仔是男生的专利，而漂亮的女生一身牛仔加一顶贝雷帽，美得让人心碎；我们唱着“我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享受着这场青春的盛宴，似乎不曾彷徨；我们向往流浪，向往北方草原的风，能吹透我们略显柔弱的身躯；我们一边骑车一边朗诵着“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诗句，从无锡梅园的早春二月骑到江南四月遍野的油菜花开，年轻而无邪的脸庞沐浴着80年代清澈的阳光，快乐像花儿一样！

    那是我们的年代，那是齐秦的年代。20年后，当我们以中年的心绪再度聚首时，谈到对我们的人生影响最深的事件，包括了89年的春夏之交、海子和舒婷的诗、齐秦的歌。

    1989年，我的大学生涯正处于一半，而齐秦早在我刚进入大学时就以《狼》、《垭口》、《不必勉强》、《原来的我》、《狂流》、《冬雨》、《花祭》、《外面的世界》、《大约在冬季》、《独行》等歌曲征服了我们。那是齐秦巅峰的1987年，他在那一年里一口气发了5张专辑，至今我们依然认为，齐秦是专门为1987年上大学的那一级大学生而生的。也许这是我们在多后还无法忘怀齐秦的原因。我无法写尽这些歌，也许在心境完全沉静的未来的某一天，我会一首首地地回味这些歌，包括在还未恋爱就预先体会失恋感觉并在每个夜里听得泪流满面的《不必勉强》——原来，想要忘记你，只要把你从日记里抹去，就这么简单，而我在还未恋爱时，就一直等待着失恋，等了很久很久；包括大二时困在遭遇泥石流的火车上一遍遍地唱着《狂流》和《花祭》的那个深夜，当年唱《花祭》而痛哭的那个汕头女孩，历经艰辛嫁给了她的老师并在多年后离开那个老师的长长的经历，都在齐秦的歌里找得到影像。所以，齐秦是我们的齐秦，我难以写他，是因为无法触碰那些柔情主义之前的岁月，很娇嫩很无邪，让今天的我，无颜回望。我只想说，我爱那时的自己，那是年轻的我，心无旁骛的我，没有忧伤的我，有着一张没有任何氧化痕迹的光洁无比的脸庞。我无颜回望，是因为找不到一条可还原的路，包括我天真的脸庞，还有快乐没有忧伤的心境。

    1989年，海子发表了“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著名诗句，诗人以悲情将这句最美的诗句留在了世间。悲情是诗人的特质，包括了海子和顾城。也因此，他们的诗句长留在人们的心间，特别是在80年代的精神浸泡过的人们心间。也是在这一年，齐秦发表了他最重要的专辑《纪念日》。把《纪念日》视为齐秦最重要的专辑，是需要岁月的历练的。我一直喜欢科学网上一名游客zuobuli为我量身定制的名字，这名游客（我不知他是谁）叫我小妖。人生就是一场历练，如果说得柔媚一点，人生就是从妖到人到仙的一场历练。妖追求的是肤浅的妖娆，人追求的是精神与物质的繁华，而仙的境界，则已然没有了物质与欲望。小妖的历练，也是这样的过程。我不知自己的修炼是否有人看得到，但我知道自己在磨砺，因为有痛苦，那些在沙漠和暗夜里才有的孤独和痛楚。齐秦也在历练，从《狼》到《荒》，也许跟着浪子一起历练，才能感受得到。

齐秦，《荒》。

你懂不懂得一种感觉叫做荒凉
在无垠的时间的旷野上
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1989年，我们经历了一场罢课，如果我的记忆没有错的话，应该是从那一年的5月19日开始的。从罢课到游行，再演变到后来的种种，至今我们还无法说清。那么就先不说了吧，我只知道一个关于高中同学在天安门广场上相遇的真实事件，那是一场缘分，也许是命中注定，也许是地理的紧紧纠缠。他说那天他在广场上静坐，头上蒙着自己的衬衫，已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人掀开他头上的衬衫，当他将眼睛努力调整到适应光线之后，看到站在眼前的是来自于不同城市不同大学没有任何约定的高中同学。这也是为什么，直到今天，我一直把自己牢牢地与高中同学纠缠在一起的原因，那是一场缘分，从少年就开始的缘分，超越了亲情和友情的缘分。

    1990年，齐秦发表了《爱情宣言》，开始了齐秦的柔情主义。从这时开始，浪子齐秦已经离开了我们。也许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我关于大学生涯的记忆，止步于1989年。我相信所有87级的大学生，都在进入90年代的开始，接受了齐秦已唱不动《狼》，并接受了80年代精神生活的结束。我知道科学网上几个87级的同梦，请为我提供你们心灵的证据：肖海，王鹰，至少我知道我们同属于1987年的那场青春盛宴。虽然我依然喜欢《爱情宣言》，但我满含泪水目送狼一样的齐秦的离去，流浪的齐秦的离去。也因为那是齐秦和王祖贤爱情的结束。祖贤是一只美丽的妖，也是在1987年，她上演了《倩女幽魂》，从此在我们的心里，妖就如祖贤一样美丽多情。我相信，善良的妖，远远美丽过冷漠而高大上的人。

齐秦，《垭口》。

我爱去两峰之会
因为那里的风最大
我不爱说话
因为我来自垭口

    今天，当我在怀念齐秦的《垭口》的时候，  我知道早已在20多年前，就原谅了齐秦唱不动《狼》了。他早已不是浪子，因为他成功了。成功的男人，已经不知道什么叫流浪，他们陶醉于自己的柔情，却不知当初吸引那柔情的，其实就是因为流浪。而齐秦一身牛仔的浪子形象，早已灰飞烟灭，成为我们心底最柔软的柔情。有人说，人生的美在于认真，但我从不觉得认真追求诺贝尔奖的科学家是美的，更不觉得大言不惭地说要追求诺贝尔奖的科学家是美的。我认为美的，永远是那些云淡风轻、无心插柳、与自然融为一体的科学家，他们的眼里没有痴迷（包括对所谓真理、名声和科学竞技的痴迷），他们的眼里只有欣赏，欣赏这个世界的风情万种，并风情万种地将自己融于这个值得我们尊重的世界，直到世界末日。

齐秦，《直到世界末日》。

就让我们紧紧拥抱 　　
一直到世界末日

你爱我吗 

    在中国好声音的舞台上，齐秦已唱不动《狼》，因为他已经流不动浪，但我依然感动于他从浪子变成的慈祥，在欣赏每一首歌时无邪地随节拍摇动身体，就如我欣赏歌曲的方式一样；依然感动于他在每个感动的瞬间会流泪，那是曾经的浪子的眼泪，而我们中的很多人，连泪都不会流了；依然感动于他说的一句话：人生就是让我们来爱的。爱情当然是甜蜜的，但只要有爱就会有痛，因为人类是作的。人类就因为不满足于如动物一般的生存，才会产生探险精神，才会产生爱。而仔细想来，爱情是世间最奢侈美丽的幻影，只要你想追求，前面一定有痛苦。但一代又一代的人，前仆后继，从不后悔，爱情永远是人类最高的主题。所以，在这样的时刻，我想，我们还是需要爱情宣言，表达人类不屈的精神追求。

齐秦，《爱情宣言》。

我相信轻拂的风
我不信流浪的云
我相信患难的真情
我不信生生世世的约定

    写了这么多，20多年的光阴和着齐秦的歌掠过眼前，我已找不到收笔的节点。但是，再美的回忆和憧憬也会有终点，用最fashion的话来说，梦总有醒的时候。人类有很多的梦，从科学角度来说，最大的梦想是主宰自然（虽然人类虚伪地说是与自然和谐共处），而从精神上来说，获得幸福是人类最大的梦想。但人类却永远走不出欲望与梦想的悖论，这是我们与生俱来的悲情：不知自己从茫茫宇宙的哪里诞生，也不知自己将要去向哪里，却硬要知道。人类认真地想要揭开这个谜底，却不知自己正在薛定谔的盒子里。

    无论如何，认真是一种美，认真地生活是美，认真地工作是美，认真地美，也是美。而我想问你，我如此认真地流浪，如此认真地修炼，如此认真地撒娇，为什么你还不爱上我？

齐秦，《狼（巡行）》。

我们在黑暗的街道巡行
怀抱着一种流浪的心情
午夜的都市
就像那月圆的丛林
我们在黑暗的街道巡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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