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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物中的政治经济学(连载之五):新政权与上海粮商的斗争(三)
蒋高明
夺回金融话语权
无论在政治上还是军事上,资本家与国民党是一条心的,国民党代表的就是大资本家大地主大军阀的利益,在共产党的困难时期,他们天然地走在一起是非常自然不过的事情。于是,国民党利用潜伏在金融机构和工商界里的经济特务,暗中操纵市场,制造混乱。不法资本家和投机商乘机囤积居奇,有粮不卖,哄抬物价,造成市场混乱。物价恶性上涨,市场的剧烈波动,猛烈冲击着生产秩序,威胁着群众生活,使原本已经严峻的经济形势更加恶化。
针对这样的严重局面,考验共产党治理智慧的时机到来了。中央命令第三野战军司令员、率军攻克南京的陈毅,率先到达到上海,担任上海市市长。几乎同时,毛主席将陈云从东北调进北京,出任中央财政经济委员会主任,主管全国经济的重振与规划。
陈毅早年赴法国勤工俭学,就是从上海离国的。抗战期间长期在华东一带坚持游击战,战争间隙还能写出一手豪情四溢的古体诗,是共产党内的儒将;陈云是上海青浦人,早年在张元济的商务印书馆做过学徒,期间练出了一手叮当作响的打算盘功夫,号称党内第一算盘手。会写诗的陈毅与会打算盘的陈云,毅云联手,最终赢得了上海解放初的“粮食战争”。
先夺回金融话语权。买粮食需要钱,然而新生的人民政府恰恰没有钱,资金短缺是很严重的。长期的战争破坏与国民党溃逃前的疯狂洗劫,使新政权面临着极大的财政经济困难。没有钱在乡村,善良的农民还能够支援革命力量,而在城市里,没有钱就很难办事了。为巩固新生的人民政权,首先就是打击不法资本家的金融投机,展开“银元之战”。
上海解放当日,陈毅就颁发布告:“自即日起,以人民币为计算单位,人民币与金圆券的兑换比例为1∶10万,在6月5日前,暂准金圆券在市面上流通”。因为金圆券已成废纸,兑换工作进行得很顺利,到6月3日,收兑的金圆券已堆满了所有的银行库房,装运的汽车从外滩沿九江路排到了四川路。可是,金圆券收上来了,人民币却花不下去。
多年的恶性通货膨胀,使得市民对纸币失去了信心,投机商乘机炒作“黄白绿”——黄金、银元和美钞。银元,俗称“袁大头”或“孙大头”,指民国期间铸造的两种银元,分别因印有袁世凯和孙中山的头像而得名。在5月底和6月初的10天里,银元价格暴涨了将近两倍,上海的批发物价指数随之上涨两倍多,大米和棉纱涨了一倍多,南京路上的四大百货公司开始用银元标价,其他商店闻风而动,相继仿效,拒用人民币。
解放军进了上海城,可是人民币却进不了南京路。一开始,军事管制委员会采取了抛售银元办法,可是,10万银元抛出去,马上被投机商吃进,如泥牛入海。坐镇北京的陈云意识到,在金融上所遇到的敌人,已不是软弱的金圆券,而是强硬的银元。他判断,如果用正常的抛售办法对抗,势必牵动全国的货币市场,造成全国游资围攻上海,形成决战态势,我方没有那么多的银元可以攻防,即便足量抛售,局面也是大乱。所以,他与陈毅商量,决定采取断然的军事手段。
6月8日,军管会通过报纸、电台进行阵前喊话,敦促投机商停止对银元的炒卖,要求商家接受人民币。10日上午,上海市警备司令部司令员宋时轮亲自出动,带领全副武装的军警分五路包围了设在汉口路422号的上海证券大楼——远东最大的证券交易所。
吴晓波著《跌荡一百年:中国企业1870-1977(下)》对该事件有生动的描述:
早在9日,公安局已派人化装进入大楼,了解情况,熟悉地形,并确定了一批应予扣押审查商家的名单。10日上午8点,200多名便衣警察按预定部署进入证券大楼,随后分五个组控制了各活动场所和所有进出通道。两个小时后,一个营的警卫部队乘十辆大卡车到达大楼,对整个建筑物实行军事包围。同时,分布在楼内各场所的公安人员亮出身份,命令所有人员立刻停止交易活动,就地接受检查。当时大楼内共2100多人,从上午到午夜12点,公安人员分头搜查了每一个字号,并登记了所有封堵在大楼内的人员名单及财物;然后命令全部人员到底层大厅集中,听政府代表训话;会后,当场扣押234人,移送人民法院审判。
在人民政府强有力的打击下,第二天银元便从2000元猛跌至1200元,大米价格也跌了一成。第三天,米价再跌一成,食用油价格跌一成半。“银元之战”成了人民政府与上海旧经济势力交锋中取胜的第一个回合,初步稳定了人民币的地位,为控制市场,打赢粮食战争创造了必要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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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2-23 1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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