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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一次到乌兰巴托,从日记上的记录看,是2000年8月6日。当天从北京飞,住在乌兰巴托的成吉思汗饭店,718房间。进了饭店就发现,那里居然有寿司餐馆,还有不少日本人,据说他们到这儿来寻找辽阔感觉和他们的祖先。前者容易理解,后者有点悬念,我一直都不是很明白。在这个没有海岸线的内陆国家吃海鲜,吃货的我,有点疑惑是自然的。第二天,我乘一架很破旧的螺旋桨飞机,去达兰扎达嘎德(Dalanzadgad),一个当时人口也就一万多人的“城市”。那架灰色的飞机,是二战时的产物,机身上的漆都掉了,露出发亮的铝皮,我上去时腿就不由自主地打哆嗦,但我也没有勇敢到不上去。这是我有生以来坐过的最破的飞机,估计以后很难再碰到了。飞机上是两排位置,放个背包都不容易。个把钟头的飞行,跌宕起伏,让我心里不断发紧。从那时起我就发誓,即使开三天车,我也不要再坐那种飞机了。飞得不紧不慢不高不低,摔下去肯定是要死人的。
飞机在达兰扎达嘎德机场着陆时,我才发现这里根本就没有机场,飞机直接在戈壁面上的地皮上降落,好在戈壁面很平,飞机也不重,但那种颠簸,也很刺激。那年的野外季节是很不幸的。首先我的飞机到达兰扎达嘎德后,本来说好和我一块野外工作的蒙古同行,因为什么事情不高兴,自己上了飞机回乌兰巴托了,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就飞走了。加上那是个多雨的季节,我们经常在泥泞中行进,也没有办法做太多的野外工作。蒙古著名的火焰山(flaming cliff),我也只能在濛濛细雨中远观一下。通常的晚饭,我们是罐头的豆类或其它垃圾食品,同行的蒙古同事们自己在我们见不到的地方吃,大概是羊肉?不能确定。晚上我睡在拉油和水的卡车上,在油桶和水桶上垫两块木板,钻进睡袋中,听着过堂风睡觉。那些故事,一时半会很难讲清楚了。
野外完后,回到乌兰巴托,仍然住成吉思汗饭店。从日记上看,有一天我自己跑到街上去转,到了一家叫“City Coffee”的小店坐下,要了个汉堡,没有吃完,味道不对。喝了两杯咖啡。有点闲,就从衣兜里翻出了个旧信封,在上面记了些感想:“看着一路的英文、俄文、中文、日文、印度文,当然还有蒙文,不同的的食物,感觉到不同文化的融合,这个世界真是很奇妙。咖啡馆外坐着一个十来岁的男孩,手里拿了一根铝棍,像是一条玻璃窗框,背了一个塑料编织袋的包,脸上身上都很脏。显然是个离家流浪的孩子,像是在躲雨,但雨这会儿已经停了。也许是在歇脚,靠在咖啡馆大玻璃窗外的窗台上,看着街上的过往行人和车辆。…这是我第一次面对一个情景(人)的直接描述,感觉很奇特。”
那个咖啡馆的服务生,看上去是个不到20岁的女孩,典型的蒙古族人模样。我问她叫什么名字,她说了,但我记不得了。不过她在我的信封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一是现代名字,看上去像是俄文,二是传统的蒙文名字,竖排,弯弯曲曲,我都不认识,当一种符号来看吧。这是我对乌兰巴托的第一印象,到此一游的凭据。
我写这一段的原因,多少是因为第三季《我是歌手》落下帷幕,风马牛的及与不及。断断续续写了不少东西,都丢在纸篓里了,看下季能不能用。我曾经说过,相对于《中国好声音》,我觉得《我是歌手》的商业气息过浓,歌手得失心也重,是我不喜欢的地方。不过这个节目至少有两方面的正能量:一是给电视机前的观众听众带来美好的音乐,二是为流行歌坛带来些活力,给吃这碗饭的歌手提供一种参考:看刀光剑影,高手过招,华山论剑,知道山外有山。练好功夫,才是闯江湖的正道。看了这季节目,别的说不好,但有一件事我绝对不会做,就是去买那个做广告的品牌洗衣剂,因为它不断的插入,是这台音乐最强力的破坏者。当然我也相信,MD,去买的人会更多。
这期节目中,从我看到的内容,觉得最有收获的,是对李键和谭维维有了些认识。过去我基本上连他们名字都不知道。其他大部分的歌手,多少知道点。李键的歌,属于吟唱型的,歌唱技巧只能是二流。但他和其他歌手相比,从服装到选歌,都带点“文”气。虽然歌路很窄,但用心挑了适合自己声线、走心的歌来唱,比较适合听众的口味。但这种类型的歌,听一次可以,每次都类似,会有点审美疲劳。谭维维踢馆进来时,还是有些紧张,慢慢显出能量和多样的歌唱风格。擅长藏调的她,把‘康定情歌’和‘乌兰巴托的夜’两首歌都唱出了经典的范。后者是这期歌曲中我最喜欢的一支歌,“嘿,你在…我们的世界,期待着什么?我们的世界,只剩下荒漠…穿过狂野的风,你慢些走,唱歌的人,不时掉眼泪。”如果我是评判者,我会这样来考虑:从中国流行歌坛来看,李键的唱法,喜欢不喜欢,它是一种类型,值得保持。从《我是歌手》中打拼的歌手来看,我还是希望看到多样性的歌手,能展示自己的多样性和能力。
《乌兰巴托的夜》有很多的版本,比如降央卓玛版,杭盖乐队版。谭维维这一版大概是最高音版。对于“夜”来说,歇斯底里的喊是大忌,容易把人吵醒。但谭维维的改编、发挥还是不错的,加上杭盖乐队恰到好处的伴唱,在背景中注入草原之魂。擅长藏调的谭维维的声线,和草原长调还算和谐,让这首歌有了一个崭新的表现。相比而言,刘欢同学和杭盖乐队配合的《轮回》,就是败笔。欢哥的声音太不和谐了,草原上本来跑的是马群,突然窜出只猴子来,会让人大吃一惊。吉克俊逸和杭盖合作的《鸿雁》也很失败,后者的唱法,是男人的摇滚,那种苍凉和力量,让主唱吉克同学的声音显得轻薄。感觉像黄蓉去做丐帮帮主,根本就是不和谐。
杭盖乐队的加入,让我不得不认可《乌兰巴托的夜》这首歌。杭盖这帮人中,胡日查的长调,义拉拉塔的吉它和伴唱,都很有味道了,很静或很乱,但纯朴、干净。我最喜欢的杭盖乐队成员,是那位演奏马头琴兼呼麦的巴图巴根,最有侠客风格的一个人,表现低调,但呼麦却是独特的。在和吉克俊逸合作《鸿雁》合作时的低音,让我感触良多,想起了老邪,太有江湖高手的味道了。这帮人曾经在欧洲的一些音乐会中折腾出了些名声,最终等到了中国好歌曲这样的机会,能在国内发光。亮了以后,他们这帮人还是很踏实的,没有因此而进入九天云霄的飘忽。这可以从他们和其他歌手的合作中感觉到。他们自己唱过《乌兰巴托的夜》这首歌,很在调子上。但作为伴唱者,杭盖在和谭维维的合作中,表现得很有分寸,轻描淡写,恰到好处,让人感到他们卑微的低调但强大的存在,这是歌者的自信和对人生的认识,让听者明白主题和陪衬的区别但又不失自我。谭维维所表现的《乌兰巴托之夜》,在杭盖乐队的帮衬下,达到一个新的演唱高峰,可以秒杀港台任何一种流行音乐。我也相信,音乐这种东西,在具有文化多样性的地方,如果有创作的自由,会表现得更加的有深度和广度。
“乌兰巴托的夜”这支歌,是我心中这期《我是歌手》的冠军歌曲。尽管谭维维的声线有点金属感,但这首歌,她超越了自我。我的认识有我的偏见。偏见之一是因为歌的改编,是为了唱给父亲的:你走了,那么多年…,嘿你在,你在这世界,每个角落存在。这歌让我在清明时节,想到了我的老爹。
乌兰巴托的夜
作词:桑得扎布作曲:普日布道尔吉
中文填词:贾樟柯, 谭维维
你走了那么多年/你还在我的身边/那一天你微笑的脸/如今闭上眼/我还能看得见/穿过狂野的风/你慢些走/我用沉默告诉你/我醉了酒/乌兰巴托的夜/那么静那么静/连风都听不到/听不到/飘向天边的云/你慢些走/我用奔跑告诉你/我不回头/乌兰巴托的夜/那么静那么静/连云都不知道/不知道/乌兰巴托的夜/嘿你在/你在这世界/每个角落存在/嘿你在/你穿过风/穿过云穿过一切回来/乌兰巴托的夜/那么静那么静/连风都听不到/听不到/乌兰巴托的夜/那么静那么静/连云都不知道/不知道/我们的世界改变了什么/我们的世界期待着什么/我们的世界剩下些什么/我们的世界只剩下荒漠/穿过旷野的风/你慢些走/唱歌的人不时掉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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