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到南极大陆去,并不是真要去看冰,而是要看岩石,所以不会去更南边被冰雪完全覆盖的地方。我们去的是南极大陆半岛周边的一些岛屿。这个半岛,阿根廷、智利和大英帝国,都宣称为自己的领土。这里是南极大陆的边缘,比较靠北,或者说较为接近赤道,气候相对比较暖和。夏天时,有些岛屿上覆盖的冰雪会融化,露出一些岩石,能让人见到南极大陆冰雪下的“一斑”,并从其中了解一些大陆的地质历史。
从智利去南极大陆,首先得过著名的Drake海域。这个连接南太平洋和南大西洋的海洋通道,以波涛汹涌著名,人在船上就像被摇汤圆一样,摇上四、五天,昏天黑地,吐得一塌糊涂。过了这个海域,就可以感到气温明显降低,海风刺骨的凉。海水的颜色变得很特别,蓝色中带点瓦灰,非常的漂亮,又有些不能言传的神秘感。毕竟是在南极地区,见到最多的还是冰雪。刚开始看见远处小岛上的冰川、海面上一块浮冰,首次到这里来的人都很激动,赶紧拍照,嚷嚷,高兴。后来冰川的景色越来越多,浮冰越来越大,大到好几个足球场或更大,拍照拍得卡满手软,赶紧删掉很多前面拍的小冰块照,人也安静下来了,等待前面出现更精彩的。船在浮冰中慢速前进,规避大型的冰山,但不停地和小冰块碰撞,发出哐哐的声响。那种阵仗,不能不让人想起“泰坦尼号”这个电影。后来上了岛,见到退潮后留在海滩上的冰块,才意识到,那些小冰块,其实也相当的大,成吨的冰块不在少数。所以船得慢慢开,否则被冰块撞出一窟窿来,麻烦就大了。
我们工作的地点,就在南极半岛一望无边的巨大冰川边上,云天冰川连成一色。到处可见的冰川,看似凝固在那里,一点都不动,实际上在重力作用下,冰川缓慢地在移动。 那种沉默的流动,体现着一种巨大而坚忍的力量,在坚硬的岩石上,时间的逝去中,不停地塑造着这里的地形地貌,影响着全球的气候环境。 偶尔发出巨大的声响,会吓人一跳。那种冰川断裂垮塌的声音,在静静的冰谷中回响,深邃久远,震撼人心。
到了南极大陆,不仅要看南极冰,还要尝南极冰。从漂到营地附近岸边的冰块上,用冰镐凿下一陀,二、三十斤,扛回营地,敲下一块扔进嘴里,嚼起来纯净、冰凉、坚硬、脆,没有冰箱冰的怪味。这些冰,多了不敢说,少说也是上千年。随着冰川的移动、崩塌、漂移,这些陈年老冰到了我们嘴里。千年前形成的南极冰,还没有工业社会的尘埃,绝对的原生态。杯子里倒上点威士忌,装些老冰碎块,哗哗摇两下,品尝一口,味道绝佳。
南极冰雪形成的各种景色,多样,壮观,漂亮。 但在那些冰川边上搭帐篷,住上一二十天,却是不容易的。每天都在帐篷中零度左右的气温中起床,在刺骨的冰水中刷牙洗脸;或者流水冻住后,没法刷牙洗脸。背着沉重的包,在满是尖锐岩石块或者坚硬的永冻土山坡上走路爬山。汗湿透了的内衣,从来就没有干过。有时要顶着50-60节的风走路,人得小心移动,不时要蹲下或趴在地上,否则会被风吹得摔跟斗。我们也有人被风吹翻摔倒,把手弄伤。对付这里的寒冷和瞬息变幻的天气,不是件容易事,更不是舒服的事。我们八人中,有三人冻得有些感冒,我很幸运,没有出大毛病。那种环境中,人不得不意识到,要真正体会南极冰雪之美,知道一点别人不知道的东西,是要付出代价的。
曾经期盼着到南边去看冰,现在看到了、尝到了,仍然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那些壮观的景色,让我深感大自然的神奇、美妙;更让我体会到,人类在这个星球上成长、拓荒、探索的历程,是多么的不容易。很多事情,不去经历,永远也难理解。拍了许多照片,删了许多照片,留下了许多照片;写了很多的文字,记了许多的感想。以后有时间,用互联网时代的心情,再慢慢去回忆那块地球上“最后的处女地”,以及自己在那里呆过的一段时光。对于在城市里住惯的我,这样的日子看上去很辛苦,也确实不容易,但和早年探险南极的人们经历的日子、以及在那里丢掉的性命相比,我们几乎就是到那里去度假。
先写几个字,贴几张照片,收拾一下这块久荒了的自留地。我在回程中,船上的主厨,一位菲律宾老者告诉我,日本地震了,担心菲律宾会不会受到地震引起的海啸波及。我当时在不可救药的晕船中,一直也不清楚这件事有多严重。上岸能上网后,才知道是个严重的灾害:地震、余震、海啸、核电站问题,等等。向地震中受难的人表示哀悼,也祝愿在日本的博友一切平安。最后, 一些博友在这段时间中加我为好友,因为不能上网,迟复为歉。Archiver|手机版|科学网 ( 京ICP备07017567号-12 )
GMT+8, 2024-11-23 09:33
Powered by ScienceNet.cn
Copyright © 2007- 中国科学报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