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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写“五月槐花香”的时候,写过这么几句:“如果说兰花是君子,是精英,槐花就是乡下田里的农民,城市工地上的民工——成群结队的多,乱七八糟的不成形。兰花在花盆里享受花洒的精致淋浴,可根要在盆中委曲求全;而槐树长在野地里,挨风吹雨打,但它的根和大地相通,花随风飘洒也无所谓了,那就是它的命。放在架子上被人观赏或在野地里随风飘扬,心情各有不同。我知道兰花的优雅,但记忆中没有任何一株兰花的影子。相反,槐花在我少年时就留下了不能抹去的印象。” 槐花曾经解过我少年时的饥饿。在饥荒的年代,它救过很多人命。所以,忘记它,何以良心?现在高档一点的饭店里,有些菜上来时,硕大的盘子边上会放上一朵兰花。那是点缀,让已经很好吃的东西看上去更好吃。但那花不曾在荒年里解饥饿与救命。
念过书的人比较喜欢兰花。因为兰花不像别的花花得那么的花。它淡泊、高雅,孤芳自赏。孔子曾说:“芷兰生幽谷,不以无人而不芳,君子修道立德,不为穷困而改节。”孔子说的话,念书人岂敢不听。知识分子要修道立德,不能不喜欢兰花。作为一个群体,知识分子曾经被认为是社会的良心。这话也许有些道理,尤其是曾经真有过不为穷困而改节的人。现代的知识分子,可以有很多种的心:伤心,痛心,寒心,小心,虚心,操心,贪心。但已经不是,或者不再是,社会的良心。道理就不用我来说了,说起来话太长。
我觉得现在社会的良心,是农民工。他们离开自己的家园,到城里去打工,做城里人不愿做的一切事情。帮人往楼上扛煤气罐,发廊里为人洗脚,搭起鸟巢的钢架,筑起三峡的大坝。 他们午饭在高架桥上吃,晚上挤在板房中睡。 像风中的槐花,他们满世界飘。只有到了过年时,才能挤火车回乡与家人团聚,把一年挣下的辛苦钱,带回家。活忙的时候,他们日夜加班加点;没活的时候,他们也不算失业,可以回家接着种自己的地,做农民而不是做工。他们干的活,不比任何城市人少或差,但他们的孩子,却没有城里的孩子那么有福气,天生就有好学校上。他们支撑了这个迅速成长的花花世界,干得最多,得到最少。但是他们没有知识分子拥有的话语权,不能自我标榜是社会的良心。这几年春晚的节目中有他们,总理的政府工作报告中有他们,甚至时代周刊也得认可他们。社会在发现自己的良心,是内疚、怜悯、还是感恩?
芷兰生幽谷,不以无人而不芳。兰花依然是美丽的,清高的。这,谁也不否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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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23 04: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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