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宝协在国贸办翠钻珠宝高端鉴赏会,送来了请柬。谁知道,一到那儿啊,就遇上妖精了。
婉言谢绝了主办方陪同参观的好意,自己个儿提溜着兜子在琳琳琅琅的展台前慢慢地品,细细地看,还真有一些令人眼前一亮的东西:一根儿3寸长的翠绿碧玺“高风亮节”尺型佩,干干净净,杂质、包裹体绝少,巴西的料,水头儿清澈、明洁,颜色也正,不亚于高等的祖母绿,雕工好,南作(苏州的工儿),薄艺雕刻一枝傲人的翠竹,细枝末节——鞭笋叶稍都交代得惟妙惟肖,价格也好,人民币喊到78万(由此可见国人对彩色宝石的欣赏才刚刚开始,这方面还是有很大投资潜质的),低于国际市场相类宝石的水平,比在纽约买、在米兰买都要便宜些;三色K金满镶各色宝石的大戒子,仿Cartier的风格,尽管是仿,但仿得很好,很开门儿的好设计师活计,仿生设计成一只回着头的大蜥蜴,主石是来自澳洲的上等火欧珀,充当蜥蜴的躯干,眼珠儿各配一颗海蓝宝,尾巴是拿海水绿的橄榄石镶嵌的,主石的颜色很丰富,橙红中夹杂着黄金般金属光泽的亮星(虹彩),里面的球粒结构状似凝脂,均匀且明莹;半人高的山子(山形摆件儿),是拿“心儿里美萝卜”——红绿宝(刚玉红宝石和绿帘石的共生矿)雕成的,仙山隔云海,霞岭玉带连,凤阁龙楼点缀其间,红宝石的部分被雕成楼阁、彩霞,绿帘石的部分被雕凿成山石水口,这样硬(摩氏硬度9)的材质能加工得如此精到,看来我们国家用于宝玉石加工的设备和技术都达到了国际领先级的水平,但在首饰的设计上,却还是相距甚远。
在一个荷兰珠宝商的展柜前,我驻足良久,他带来了好几颗红绿碧玺、金绿宝石的戒面儿,那个金绿宝的个头儿很大,最小的也比拇指肚儿大,猫眼儿效应也好,中间有条笔直的亮线,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像老猫中午12点的眼珠儿在盯着你看。忽然,在展示老猫眼睛的展柜里,我发现了一只更邪的东西黑不溜秋地趴在柜橱的一角。我示意荷兰人帮我把那小东西从角落里拿出来看看,他很友好地把那小东西放到我手心上,供我把玩。是个小小的手把件儿,雕刻得果然很邪,墨绿色的玉石从正面是只鹰,从背面看是条蛇,在雕刻的陷凹处镶嵌了小颗粒的祖母绿、黄钻和红宝。我一眼没看出来“鹰蛇”的材料儿来,向他要来了强光手电,这一照可不要紧,它立刻现出了原形——被强光照射的部分居然变成了葡萄酒般的玫瑰红色,而光点外被弱光照射的地方还是潭水般的绿色。
它居然是个玉妖呀!我暗自念叨,默诵起《天工开物》中的句子,“西洋琐里有异玉,...晴日下看映出红色,阴雨时义为青色,此可谓之玉妖,尚方(皇宫)有之...”。
从正面看是只鹰(用强光手电照射时,宝石本身显酒红色),眼睛处镶嵌两颗小红宝
从背面看是只蛇(普通光线下,宝石本身呈墨绿色),眼睛处镶嵌两颗小黄钻
只可惜没有拿到阳光和烛光下去给大家作教学照片了。这是下部,陷凹处镶嵌了一颗祖母绿
玉妖身世
欧洲人的赛先生版本——
西元1830年,在欧亚大陆间的乌拉尔山东部,有那么一群贫苦的矿工在艰难地工作,虽然他们自己很贫苦,但是他们生产的产品确实极少数极少数有钱人才能享受到的东西——璀璨的绿宝石(祖母绿)。在黝黑的矿洞中,他们吭哧吭哧地敲击着滑石绿泥石云母片岩,忽然,一名矿工发现了一颗晶体,他把晶体拿到蜡烛光前,这颗晶体闪现着葡萄酒般的玫瑰红色,这是一颗少见的红色宝石啊!矿工把这颗红色的宝石带到矿洞外交给工头儿,却发现口袋里的红色宝石已经变成了一颗湖水般碧绿的宝石了。这样神奇的东西当然是一般人不敢私藏之物,便将这颗有变色效应的宝石献给了当时沙皇政府。小皇上亚历山大(历史上称为亚历山大二世)看见了,当然爱不释手,后来在他登基的时候,便被镶嵌在了他的王冠上。从此,这种奇怪的宝石走进了人们的视野,并将这种具有变彩效应的宝石起名为变石(Alexandrite)——一种斜方晶系的金绿宝石,成分是氧化铝铍。鉴赏会上的荷兰人看到我也注意到这小东西材质的时候,也凑过来,拿生硬的欧洲英语告诉我“爷,爷,哎历个咱抓——”,那意思就是“错不了,哥们儿,纯种儿的‘亚历山大’(变石又叫亚历山大或亚历山大石)”。
东方人的段先生版本——
话表我大明永乐年间的一天,三宝老爹(这是老北京人对郑和的叫法,他的家被称为“三宝老爹胡同”,就是今天的三不老胡同)驾着他的大船队来到了西洋(今天叫印度洋了)的一个小岛上,这个小岛上有一个小小的国邦,名叫琐里。三宝老爹的船队大呀,最大的比他们国家的皇宫还要大,船上还有军队、战马和大炮,当地人见了,又是新奇,又是害怕。但三宝老爹不是来打他们的,他是来显摆和夸富来的(这当然是我们国家的传统哈),因此给国王送来了礼物,国王当然是怀着高兴和敬畏的心情接待的,当看到这些来自天朝上邦的大人物拿着像青花瓷这等高科技产品时,就相当于84年那会儿咱们拿一月工资去换一块卡西欧的塑料电子表的心情一样,一时恨不得把祖宗板儿上供奉的宝贝都拿出来献给人家,于是乎就取出来一种当地特产——在晴天时看成红色,在阴天时看成青色的玉石出来,献给老爹。老爹看后,惊叹道:“呜呼呀,此乃‘妖’(神奇之物)也!俺要献给俺家皇上!”,于是乎,明代的皇宫里就有了一种叫“玉妖”的东东了。后来,有一个叫宋应星的同学在一本叫《天工开物》的连环画(这书有文有图)里记录了此事,这才有了中国人第一次对变石的记录。
了解到这段历史后,大家千万不要忘记以下几个人哈:第一,变石的发现者不是小亚历山大,也不是俄罗斯的矿工,而是住在西洋琐里的土著居民;第二,第一个把变石带到我国的是咱们的三宝老爹、伟大的航海家郑和同志;第三,第一个记录下“变石”的中国人是宋应星同学;第四,考证出《天工开物》中所记载的“玉妖”是“变石”的人就是老段本人,虽然早先自然史所的潘吉星老师也曾对“玉妖”考证过,但也没找到定论,此后再无人注意,只说那是“一种异玉,可能指金刚石...纯者无色透明、折光率强,能呈现不同色泽。——见1992年《天工开物译注》潘吉星著”。显然,金刚石的火彩(即刻面宝石内部反射出的彩色光芒)与变石的变彩效应(不同光线照射下宝石本身所呈现出的色彩不同)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帮潘老爷子找到了他浩如烟海的高深学问中的小小一点疑惑,哪天碰上他,告诉他一声让老人家高兴高兴,再顺便讨杯酒吃哦。(博物地理 段煦 文/摄影)
博物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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