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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破天荒地有两个特殊教育学校的教师报考我们的数学教育研究生,一位是广州自闭症学校的数学教师,另一位是聋哑学校的数学教师。我是个好奇心极强的人,两位考生的身份一下引起了我的兴趣。我问了那位自闭症学校的老师一个问题:“自闭症小孩往往特别专注于某种东西,他们也许在某些方面是天才,你们教育这些孩子的宗旨是什么?”他说:“希望让这些孩子未来能融入社会。”换句话说,让这些孩子变成和千千万万普通人一样的人。
我对聋哑人有着特殊的感情,我家有个邻居,兄弟姐妹中出了三个哑巴,男孩子跟我一般年纪,与我整天一起厮混,成了我忠实的“狗腿子”,只要我放学回家,或者星期天,他必跑来找我玩。人说十聋九哑,但哑巴未必是聋子,我这哑巴发小并不聋,只是舌头有点问题,说不出话来。哑巴天生会手语,虽然他没有经过专门的手语训练,但很多动作与现在标准的手语并无多大差别,因了他的缘故,我也能看懂一些基本的手语。
黑板上刚好有前一个考生留下的三角形,我便要那个聋哑学校的老师用手语教一教三角形的三边关系。正所谓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一看他的手势就知是个练家子,看简历,果然来自师范大学特殊教育专业。他告诉我们,聋哑人的语言表达与普通人是不一样的,甚至语序都是颠倒的,他们常常无法理解正常人使用的语言,教育这些孩子通常需要将一句话或者一段话里的关键词找出来,将这些词用手语表达出来,他们才能理解。中国能多几所这样的学校,多出一些特殊教育人才无疑是这个特殊群体的幸事,也是社会与家庭的幸事。我谢绝了其他几位考生,决定带他们,与其说我带他们,还不如说我想向他们学习,与他们共同探讨,希望通过他们了解特殊教育行业。
由此我想到了正常人的教育,我们的选拔机制存在着严重的偏颇,或者说,缺少了让偏科的人成长的特殊通道。我们一直强调德智体美全面发展,对于绝大多数普通人来说,这没有错,但我们同时也应该清楚,天才往往出在偏科的人之中。我认识一个中学生,他对数学有着特殊的兴趣,解题能力也很强,身在偏僻的农村学校,没条件参加各种竞赛,考了多年的大学最终都名落孙山,早些年还经常跟我联系,现在情况如何不得而知。今年我们有个大四的学生,参加全国数学竞赛得了二等奖,却没能考上研究生。我对数学建模竞赛奖持保留态度,其中的水分大家心知肚明,但全国数学竞赛是掺不了假的。我负责广东省非数学专业类初赛的阅卷,看了数学专业与非数学专业的考题,坦率地说,在两个小时的时间内,我无法保证自己能答出满意的成绩。当时数学专业选上了四位考生参加全国竞赛,中大一位,华工两位,广大一位,最终中大与广大的两位选手获得了全国奖。据说北大将很多获得二等奖以上的大三选手都网罗了去。我很后悔,当初为什么不制订一个特殊政策,凡获得省级竞赛一等奖以上者可以保送研究生。
上次听北大的Z院士介绍,他曾经推荐了两位地方大学的学生到普林斯顿等学校攻读学位。在此需要提到一位风云人物,邹恒甫先生,据说邹先生对数学家一直很友好,他曾邀请美国西北大学的X教授在财经大学访问一年,Z院士推荐的其中一位学生就是跟着X教授听课,做了一些比较前沿的工作,被Z院士看中了。但这些都是特例,因为某个人的原因让这些孩子有了机会,我们的教育似乎缺少了一种让具有特殊才能却没有“全面发展”的孩子成长的机制,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
就自闭症学校的教育宗旨而言,在我们把这些自闭症孩子变成与普通人一样正常的同时,会不会也把天才变成了庸才?我倾向于这种观点:“99%的天才出自与众不同的怪人”。但我要声明,怪才与个性特异者是完全不同的概念,因为我的“个性特异者”论曾经与陈安等人发生过大的争执,以至于吓得俺不敢继续阐述下去了。个性特异者是形形色色的,就好比精神病患者也是各色各样的,有些神经病患者比较文静,自己在一旁自言自语,对他人不会造成伤害,对这样的病人除了采取治疗措施,完全没必要采取特殊的人身限制。但有些精神病人比较强悍,不做人身限制就可能对他人造成伤害。关爱、宽容是社会与个人应该努力去做的,然而我依然坚持这样的观点:“要分清性格缺陷或修养缺失与生理或心理疾患之间的差别。”对修养缺失的人宽容不是宽容,而是对不良现象的纵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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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23 2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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