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沉默中爆发——《暴裂无声》影评

魏贤华

八岁的儿子非常迷恋于成龙的电影，在家里也仿效“家具城之神”总是不停摆弄他的“功夫”，甚至也幻想以后成为演员、导演、编剧或者投资人这些与电影有关的职业人。为了打击他的幻想，我从“唐诗宋词”的发展规律角度展开，说电影这个艺术形式经过一百多年的发展大概是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达到高峰，而后走下坡路，基本可以认为电影是一门夕阳产业或艺术。

有这种体会，是因为多年来难以看到精彩的电影，无论是国产还是海外的作品，偶尔一年能看到一、两部还勉强的电影都算运气不错；当然有时候也会自我怀疑是否因为年纪大了不容易被感动，或已经拘于某一种套路而已，难以认同近些年的电影作品。我们在读李杜的诗、苏辛的词，总能感觉到那种美、那种力量感，让我们能穿越千年成为作者的知音，但同时也能明白如此的作品形态无法复制，这或许也将是电影形式的最终命运。

无意中看了电影《暴裂无声》，仅知晓一张剧照和高评分而无其它任何信息的情况下看完了这部作品，让我在观影过程中时时刻刻感受到“力量感”。这种力量感不仅来自于演员的精彩演绎，还来自于阶层之间的冲突。类似的阶层冲突题材也在2020年的奥斯卡最佳影片《寄生虫》讲述过，其实无论国内外的社会中，不同阶层或阶级之间在实际生活中并无太多交集与关联。《寄生虫》描述的是韩国上层社会需要一些底层社会提供的家政服务因而有时空交叉引发的故事；相比较而言，中国作为一个后发展社会，在某些时段某些地域，经济在大发展的同时，阶层开始分化，在形成所谓的上层社会过程中，可能在掠夺资源尤其是本片中的矿产资源还存在原始粗暴的形态。

（图片来自网络）

如这部电影中所描述的头号反派——矿老板昌万年，采取暴力、欺诈来获得矿权，视弱者为草芥，虽说不是有意要射杀牧羊的小男孩，但正是其误杀才引发了本故事的发生。与之对应的是无产阶级的代表人物——牧民兼矿工张保民，信奉“拳头里出政权”，在土地赔偿争议、矿下工作、寻找孩子等过程中发生了一次又一次的冲突。中间的阶层代表则是律师徐文杰。电影给这三个阶层人物的取名可是特别用心：“昌万年”犹如过去中国的所有统治阶级想传万世财富或江山，然而富不过数代、王朝更替的魔咒始终未变；“保民”不知是“暴民”的谐音反抗压榨还是要保护人民的出发点，片中的力量感主要来自于男一号的拳脚，他的儿子张磊在片头放牧的时候垒砌石头，意指此地无声的石矿；“文杰”应为文化杰出人，其名正是应证了“负心多是读书人”，与“保民”的“仗义每从屠狗辈”形成了鲜明对比。“文杰”熟知法律条款，为了利益成为上层阶层的帮凶而作假，甚至为杀人隐瞒罪证；无产阶级“保民”反而救了其女儿。影片中其它人物也颇具代表性：打手们指的是资本无需的扩张，麻木的村民尤其是信神的妇女则只能接受命运的蹂躏，带着奥特曼面具的屠夫家的小男孩则暗指“人在做天在看”。

电影用幻想的手法，在这三个阶层的人物到达山洞前，已经被射杀了的保民的儿子牵着文杰的女儿的手来到山崖边，俯视整个城市的高楼，也有好心的弹幕评论“很有夫妻相”、“像极了爱情”，我想这是创作者可能要表达的 “孩子无阶层”的一个意思。孩子是希望！作为暴戾的上层人也是如此，几个矿主把他们的希望放在国外受教育，美味的羊肉可以从国内真空包装邮寄过去；下层人的孩子尽管也有奥特曼的英雄理想，但现实很残酷，放羊完了回家还得赶作业。

故事发生在本世纪初的内蒙包头，那里富有高质量的稀土矿物。然而对于世世代代居住在当地的农民而言，最大的收入就是来自放羊。如同其电影英文名Wrath of Silence中的Silence（沉默）和中文《暴裂无声》中的无声，那些矿物和羊都无法发出声音，无产阶级的代表保民也是一个哑巴，他的儿子在电影中也仅在赶羊的时候发过声，他们成为食物链中上层人的食物；而Wrath意为愤怒，为“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之意。

现实主义的题材创作在国内相对来说敏感、有技术难度且市场局限，如此反应阶层对抗的电影尤其如此。但如果艺术作品都是围绕都市丽人、婆媳关系、精英职场、抗日神剧，本来就“沉默”的那些群体，就更无人关心了。

2024.01

2024.05科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