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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初刚开博,师弟郑君读了之后留言说要我写写以前一起骑车的事,很感谢他还能记住曾经一起欢乐的时光。
在我之前的博文“远方的路——我的火车之旅”(https://blog.sciencenet.cn/home.php?mod=space&uid=3597850&do=blog&id=1440530)中,谈及到自90年代来多次乘火车的体会与感受。在过去几十年甚至更长的时间里,火车是多数国人的长距离交通主要方式,其近年最大的变化就是其时速由数十公里提至300多公里;而自行车也曾是我们的短距离交通主要方式,其时速虽然没怎么变化,但是以前人人一辆则演变为现在的共享单车。
在普通人的有限时间和空间里,交通工具扮演着重要的媒介角色。“从前车马很慢,书信很远”,诗人们为朋友聚离、故乡之念写下了许多名篇,“问君何事轻离别,一年能几团圆月"。当然在古代,能像李白那样游历于祖国大地的人少之又少。因为多数人都被局限在维系自己生存的土地上从事农业生产,并冀望风调雨顺和地主大人仁慈因此每年能分到一家的口粮,至于诗和远方那主要是读书人的描述。读书人因为帝国统治和管理的需要通常要参加不同等级的选拔,考试地点从县、府、省城、京城依次升级,“进京赶考”路上发生的类似才子佳人的故事成就了许多中国戏曲的经典。从李白、苏轼、徐霞客等人在路上的故事来看,长距离的交通工具主要为船,我国众多江河组成的水系网络为此提供了便利,中短距离则依靠畜力或人力。这种交通模式一直持续到近代西方的工业文明进来。
自行车也是如此时代背景引进来的,其实自它被发明以来到现在,其“骑行起来为何不倒”的困惑据说是一个类似于数学里的费马大定理的存在。不过在曾经落后的中国工业时代,自行车对于许多家庭来说也是主要财产。70年代末,它和手表、缝纫机作为最早的“三大件”作为城市新婚家庭的购置标配。即使如此,由于产能有限,即使钱存够了想购买这些东西还要“凭票用券”,而当时的自行车王牌“永久”、“凤凰”、“飞鸽“品牌地位即使是现在的华为也无法企及。
在80年代初,我家的第一辆永久自行车也是这么到家里的,靠着在供销系统的亲戚拿到的购物劵才买到的。那会在农村,自行车还很少,短距离交通靠脚,甚至去三十公里外的吉安城都可能是先走路后乘船。自行车也基本上无法用于农业生产中,倒是在走亲访友、买卖、赶集等环节可起大作用,所以那种载重的二八大杠是自行车的主流,搭一家子四、五口人飞奔在路上非常拉风,驮上一两百斤的货物也不在话下。因为骑车是一个力气活加上有一定的技术要求,早期的农村中会骑车的女性非常少,常有男子在后面扶着自行车教自己的妻子或女儿学,不过那时的自行车又高又重,学起来总是不易的。我几乎也是那一批学会的。可能七八岁光景,个子太矮根本够不着座位,于是从杠下面跨过去骑,只能蹬半圈;家旁的公路刚好有一个斜坡,就先练习溜车,溜着不倒就半圈半圈地蹬;总难免有失误,车与人一起摔倒,为了学车,膝盖都不知道摔破多少次,被大人发现了还得被批评弄坏了车。
(蹬半圈骑行的少年,图片来自网络)
学车那段时间,骑车上瘾了,看到了车就拿去练,家里来个亲戚朋友车停在门口几分钟,也要被我偷偷骑去爽一下。车骑熟了自然就要承担家里的一些车运任务了,约莫10岁的时候,去外婆家拿送一些物品就常常有机会派我去了。大概是前面一两次,路上就出状况了,路过一个水塘,大概是注意力不集中,人车一起直接跳入到水塘里了,我浑身湿漉漉地推自行车上岸后发现人车都没啥事,就接着前行。去外婆家的路上需要过河,河中有一木桥,那木桥与电影里《闪闪的红星》潘冬子砍断的木桥一样,较窄,桥面由5、6根窄木头铺成但木头并不整齐因而有缝隙,每次推车过去的时候我都担心车轮掉下去。桥每隔几米远就有一处支架(类似桥墩作用),是用大的木头直接插入到水下的地基起到支撑作用,此处的桥面会有横着的木板伸出桥外,其宽度刚好多出一人的空间。最具挑战的是推车过桥时遇到从对面过来的行人、或者像我一样推车的人甚至带有更宽物体过桥的人,伸出桥外的那个空间正好可提供避让,这就需要人站在那抬着40斤的二八大杠等对方过去,由于脚下就是滚滚洪流,所以第一次遇到此情景的时候都是咬着牙,既吃力又害怕。
(故乡的木桥,图片来自网络)
随着个子渐长,虽然还够不上座位,但是可以跨过大杠骑行,下坡的时候不用再像以前蜷缩身体而可以坐在杠上休息了,也可以骑整圈,能量利用率显然高多了。再接着可坐在座位上了骑行了,也觉得自己是个大人了。读高中的时候,学校离家35公里左右,乘车的线路则更长,所以有次放假就尝试过一次骑行的冒险之旅。因为是走小路,自己也无这条线路的经验,仅凭方向的感觉,一路要经过高高的长坡、静谧的甘蔗林、宽阔的赣江及江堤,不确定路线的时候就问问路,最后也算顺利到家。后来这条线路还有过几次重复,但不再有尝鲜的感觉,不过数小时穿越风雨 “追风少年“似的体会算有了。
大学求学的时候,宿舍夜谈偶尔有人提及骑车去西藏,大家都认为不现实,应该先在成都附近积累骑行经验与锻炼体能。在一次实习结束后,我和舍友唐君就尝试了都江堰的骑行。这次总算有地图了,大体上没走错路。出城没多久唐君的车摔了,中间还去简单修了车,考虑到我体能更好我就换了那辆摔坏了的车骑。去了都江堰,到离堆公园、鱼嘴、飞沙堰等处匆匆看了就往回走,那会只有公园要收2元门票,那几个岷江中间的堰坝我们都可以骑车进去。回到学校天都黑了,这一天骑了130公里。这数据让我感觉骑行去西藏有希望了,不过青春的梦想多数还真就是梦而已。
差不多又过了一些年,我博士毕业前后的一个暑假,课题组有师弟提议骑行去都江堰、青城山。秦君、熊君、郑君、刘君和罗君好像这么几个师弟加我,先骑到了都江堰,年龄稍长的秦君和我说体力跟不上就不往前走了,他们余下几个往青城山去了。在一个简易酒店住下,晚上在河边去吃着卤味喝着啤酒,感叹道岁月是真的不饶人,这段路就是一把尺子可量化体能。第二日秦君去青城山找其余几人汇合,我来了个干脆,坐公交回成都了,自行车放在车顶的货架运回来的。没几日,停在公寓门口的这辆自行车被盗走了,锁在它上面的大链子也没保住它。
这辆车还是同学李君送给我的,他博士毕业后离开成都去了外地。那会盗卖自行车盛行,我曾有同学的车被盗后第二天去旧车市场就看到自己的车,店老板为了息事宁人只能让车主取走车。90年代许多地方还曾要求给自行车办牌照一方面是为了交通管理,另外一方面也是想刹住这股盗卖风。
硕士毕业的时候舍友刘君也曾把他的爱车送给了留在成都的我,不过身在校园的我活动范围很小,基本用不上,没过多久我就转送给了一个当时常在校外勤工俭学的小老乡。想想这么多年,我没给自己买过自行车,早些时候骑家里的,后来骑同学的,要不就懒于走出更大生活半径留在自己的舒适圈。唯二买的自行车都是给儿子的,他小学一年级的时候练习两三次后,我突然放手他就能骑走了,那刹间我下意识的激动了一下下,有点交接棒的感觉。没几日我带他上路骑行, 附近的公园、府南河边、绕城的天府绿道、一环路等等;一年多后,车子显小了也有一些部件出状况了,于是前不久又换了一辆新的。
自行车于我们这代人而言曾是紧俏宝贵的工业商品和家庭财富,也是我们过去的见证,速度与冒险、梦想与现实、青春与日渐中年,我们珍惜过它、爱护过它、摔坏过和修理过它,就像我们对待自己生活一样。
2024.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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