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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难时期,许多人都经历过,下面谈谈我个人的经历。
由于少见的自然灾害及人为等的原因,我国从1959年下半年到1962年上半年,出现了粮食严重短缺以及食品供应紧张的情况,习惯上称之谓“三年困难时期。”
根据1960年中央决定,除井下、高温、高空和担负重体力劳动的职工外,城市人口酌情减少粮食定量。我们粮食定量从1960年开始,由31斤调至28斤。由于粮食紧张,城市饮食行业、糕点和其他粮食制成品,采取凭粮票供应办法。北京少数高级饭馆高价销售和供应外国人用餐的饭店,不收粮票。
28斤定量,如果副食好,油水多些,应该是够的。但困难时期,除蔬菜外,其它副食吃不到,油水少了,显然是不够吃的。我们每顿饭吃几两都要精打细算,有时站在食堂门口,犹豫很久,想想还是少吃一点,回到宿舍喝酱油冲开水,顶顶饿。
一些科技人员也日夜加班,研究出什么小球藻、人造蛋白、人造肉等,名字好听,并没感觉有蛋白和肉的味道,和猪鸡鸭鱼肉无法相比,只是心理上起到作用吧!
倒是我们科的林科长想的很实际,也很见效,带领科里部分同志,到附近郊野采摘野菜。林科长是在农村长大的,身体魁梧,参了军,当了兵,可能还当过营长或连长之类的官吧,转业到我们单位后当上了科长。我们从来没见过什么野菜,全靠他指点才知道哪些是野菜,以及野菜的名称。
我们每人手里拿着网兜,一只小铲,其实不用小铲,手一拔野菜,往网兜里一扔就得了。我们像郊游一样,很轻松,边摘野菜,边欣赏郊野风光,真是悠哉乐哉!
那时羊坊店附近没多少房子,四周都是荒野地。有不少野菜,我们摘的野菜就有马齿苋、苦菜、刺菜等。
回来后,把野菜摘摘洗洗,煮熟后,加些佐料,大家抢着吃,又当饭又当菜,反正能顶饿。也许是第一次吃吧,我感到新鲜,并不觉得难吃,倒觉得好吃的很。
后来食堂也卖过马齿苋,一盘0.02元。
那时的饭馆的菜以及高级的糕点,不但价格贵,而且还要粮票,所以我们不敢问津。
除粮食定量供应外,肉、食油、糖、香烟、布等,也开始定量供应。每人每月半斤猪肉、半斤食油、2两果糖(2.2元)、4包香烟,每年发十几尺布票。
单身在食堂吃饭,肉票和食油票由食堂统一管理,不发给本人。4包香烟,一般都买中等质量的,如飞马牌、黄金叶牌、大重九牌等香烟,我不会抽烟,偶尔抽一两支,大部分香烟票都送给别人。布票十几尺,一般用不完,我记得买过一条棉毛裤,3.2元,用了5尺布票。除上述一些物品每月按票定量供应外,还有不少物品要按票购买,比如缝纫机、收音机等,连买毛选(四卷),也要凭票购买。
吃的粮食少了,油水少了,体能也下降了,总感到身上没劲,有些人出现了浮肿。我也得了浮肿、肝肿大。
在这种情况下,领导也采取了相应的措施。营养差了,短时间内又难以解决,就采取少消耗体能,多休息,劳逸结合等办法。原来几乎每天晚上都要开会和学习,后来改为每星期开两次会,主要是党团活动、业务学习等,每次晚上活动不超过8点半。每星期可看2~3次电影。
困难期间的初期,不搞外业工作,尽可能不出差。生产工作主要是在办公室开展一些业务建设、清查资料、修改规范、科研工作等。
当时,高级知识分子、十七级以上干部分别补助少量肉蛋和黄豆,以保证他们必要营养和生活需要。我们年轻的技术人员享受不了这种待遇。我们称这些人为肉蛋干部。
从困难初期到后期,是逐步好转的,这从食堂伙食的变化可以看出来。在1959年下半年和1960年上半年,是最困难的,除定量的粮食外,食堂的菜以白菜为主,还有野菜、人造蛋白、小球藻、人造肉。
我们单位自己有农场,种了花生、黄豆等,还养了100多只猪,50多只羊。食堂伙食还相对好些。
1960年9月,我因身体不好,严重的神经衰弱,记忆力下降,休养了一段时间,于9月1日参加了铁路医院的神经衰弱锻炼小组(综合疗法之一,还有关节炎小组等),该组是由国大夫负责。国大夫很随和,和我们相处的很好。这次锻炼小组,收获不小,身体明显好转,还学会了24式太极拳。9月30日锻炼小组结束,我们学员每人出3角钱,买了毛主席石膏像以及一封感谢信送给锻炼小组的各位大夫,以表感谢。
1960年中共中央发出《关于全党动手,大办农业,大办粮食的指示》,动员城市人口下乡支援农业生产,我单位也积极响应中央的决定,职工们纷纷踊跃报名下放农村劳动,部分同志分批到山西、河北等地农村,支援农业生产,这样既解决了农村缺少劳动力问题,又减少吃商品粮人口,缓解城市缺粮的矛盾,一举两得。
下放劳动的干部一般劳动半年就回来,他(她)们回来时,一个个都长胖了,相形之下,我们都瘦的可怜。
1960年底,每人发一斤花生和黄豆。食堂每天供应每人4两人造肉外,每半个月可杀一只猪,供应食堂。伙食有所改善,可以吃到白菜栗子、猪肉鸡肉白菜,虽然量很少,味道也差,但还是改善了,而且还每人发了四张白薯票,每张白薯票交4两粮票可以买1斤熟白薯。
1960年的最后一天中午,为了庆祝元旦,每人只交0.20元,6两粮票,吃了一碗杂烩,有肉一大块,还有丸子,3个馒头等。但第二天元旦并没改善伙食。
我们单位自己有农场,所以时不时还可以吃到猪羊肉,而自己没有农场的单位,惨的很,几乎是天天白菜汤。
食堂还是千方百计把伙食做好,大师傅也想尽办法,想出双蒸米饭、双蒸窝窝头,同样的量可以显得多些。他们把每个星期的食谱公示出来,让大家心中有数。
1961年初,食堂有烤糕(苞谷面加人造面)供应,每
个1分钱,吃起来还挺香的。商店里开始有高级点心和糖果供应,高级点心每斤3~9元,收粮票4两;高级糖每斤5~14元,最贵的18元。贵的很,但买的人还很多。
1961年,形势开始好转,我们开始搞些生产任务,也开始外业勘测,这一年我担任了锦承线、金堆城支线、京承线的内业和外业调查工作,这些地区交通方便,工作条件也相对好些。
生产工作不多,但政治教育没有放松,经常听周总理等中央领导的录音报告,或传达领导的讲话,内容主要谈国家存在的困难,我们要共同克服困难,号召大家节约粮食、支援农业生产……虽然有些困难,但有党的领导,是可以克服的……;还经常听周总理等中央领导人关于国内外形势的录音报告。记得,与此同时,还在“二七”剧场听李永同志作的“毛泽东机车包乘组的先进事迹报告。”
1961年6月30日晚,还在四楼电视室观看首都各界人民纪念党的40周年纪念大会,刘少奇主席做了报告,会后有文艺演出,第一个为大合唱,吴德峰指挥,寇家华领唱,张兰英唱的《洪湖赤卫队》插曲,郭兰英的唱的《南泥湾》《盼红军》,罗士俊唱的《骑着马儿过草原》,郭淑珍独唱,北京舞蹈学校演的芭蕾舞《天鹅湖》,以及李焕之指挥的民乐合奏《瑶族舞曲》《金蛇狂舞》等。
1961年7月1号中午为了庆祝党的40周年纪念日,
食堂还进行了会餐。每人交了0.34元,吃了两个菜,豆夹、肉和丸子,一碗黄瓜香菇汤,三个饼。
1961年下半年,中央提出精兵简政,主要是经费不够用。1961年我院额定各种开支为164万(航测处20万),包括勘测费用、工资以及日常各种开支,不精简,工资都发不了。主要是精简转业军人和1958年后参加工作的职工。1960年我院定员是1300余人,1961年定员是1117人,精简后为598人;航测处定员281人,精简后是144人,几乎都精简了约一半。
1961年下半年开始,伙食进一步好转,在病号窗口还有清蒸鸡卖,半只3元或4元。每人还发了肉票,还有7种年货供应。浮肿病人发了4斤豆面饼;病号饭伙食也有改善。
1962年初,浮肿病人可以买4斤糠夫粉(1.75元);
到了2月份,可以买到豆腐和黄豆,从2月份开始,每人每月又有2两肉供应。4月份开始实行工业券,有55种工业品要用工业券买,但手表和自行车例外。
困难时期,工作相对少些,很少出差,自己安排时间多些,业余时间经常到西单、公主坟、三里河、王府井等地商场购买一些食品,不是每次出去都有收获,而是碰运气,遇合适的食品,大家抢着买,队伍排得长长,即便如此,大家也很开心,比无供应总要好些。
有时到西单商场,碰运气还可买些瓶装的伊拉克枣酱(0.58元/斤)、红糖梨酱(0.53元/斤)、红果酱(0.60元/斤等。有时有啤酒卖,要排队买,冰棍(冰棒)很难买到。
我们也到过饭馆看看有没有合适的菜,可以买些。1960年底到百万庄饭馆,看到有些菜,但太贵了,如肉片炒白菜0.9元一盘,板鸭块一盘3.40元。只能望而兴叹!不久,听说饭店的菜比以前便宜些,我们几个同事商量了一下,去百万庄饭店吃饭,但是每人只能点一个菜。我们5个人拿了两个号,吃完一次接着又吃一次,第一次吃了四盘红烧肉、一盘红烧桂花鱼、两个冷盘,共8.90元;第二次吃了两盘红烧肉、两盘红烧桂花鱼 ,共5.50元,还算便宜,红烧肉白菜一盘1.00元,红烧桂花鱼一盘1.6元、大家都说这是一年多以来吃的最饱的一次,第二天早上早饭都没吃。
到饭馆吃一次饭也不容易,因为每天饭馆号是有限制的,去晚了就没号了。有时拿到号后要等几小时后才吃饭,所以往往拿完号后,就到附近商场瞎逛,以消磨时间。
困难时期,虽然供应紧张,生活困难,但文娱生活却丰富多彩。在首都,文化生活丰富,因此,我们看了不少电影以及各种文娱演出,使我们在困难时期的困境生活得到了补偿,活跃了我们的生活。我回忆了一下,我们经常到中央电影院(现在的首都音乐厅)、首都电影院、中苏友好文化馆、首都剧场、实验剧场、青年艺术剧院、三里河经委礼堂、民族文化宫、宣武区工人俱乐部、“二七”剧场等看节目。那时看一场电影和文艺演出、听一场音乐会,都很便宜。看一场话剧0.50元~0.80元;中央乐团的音乐会,一张票只1.00元。有时星期六晚上还和几个好友到中山公园茶座喝茶聊天。
看过的电影根据我记载的有:基辅姑娘、好兵帅克、青云曲、以革命的名义、聂耳、团结之歌、黄浦江的故事、阿维森纳、最后一步、达吉和他的父亲、如何是好(捷克电影)、影子部队、柏林情话、两头牛、珍珠、可怜天下父母亲、叛逆、复活、白夜、真假两媳妇、地下尖兵、孙悟空三打白骨精、碧空雄狮、志愿者、山鹰之歌、祝你成功、青年时代、少女的春天等等。
看过的话剧有:共产党人、阴谋与爱情、中锋在黎明前死去、战斗的青春。还有评剧:邢燕子;古巴芭蕾舞团演的吉普赛、茶花女等。
中央乐团音乐会听了好几次,印象较深的有两次。
一次是1961年7月1号中午到中山公园音乐堂听音乐,有独唱、独奏、轻音乐等节目,许多歌唱家和演奏家都参加了,其中有罗美玲、刘淑芳、罗天婵、杨化堂、孙家罄、魏鸣泉、魏启贤、方国庆等。票价0.80元。
还有一次是1962年4月21日在首都音乐厅听的中央乐团110次的交响音乐会,由杨秉森和巫漪丽主演,演奏的曲子有柴可夫斯基的意大利随想曲、格里格的a小调钢琴协奏曲、贝多芬的D大调小提琴协奏曲等。这是我听音乐会印象最深的一次。
另外,还很幸运观看了一次精彩的乒乓球赛,就是1961年4月9号晚的“第26届世界乒乓球赛”中日争夺团体冠军赛,一张票2.00元。比赛结果中国获得冠军。这是我困难时期观看的唯一一次体育赛事,实在过瘾。
从上述看过的电影、话剧,听的音乐会、舞蹈演出等可以看出,尽管困难时期,物质匮乏,但文化生活却很活跃,甚至可以说是丰富多彩。无论是电影、话剧、音乐会还是舞蹈,票都很好买。话剧的主角都是著名演员,音乐会也都是中央乐团的著名指挥家、歌唱家、演奏家参加演出。我们不但目睹舞台上的著名的指挥家、歌唱家、演奏家、演员,有时还会与名角擦肩而过,因为他们也是观众。比如,我们在实验剧场看话剧《共产党人》时,就看到赵丹,他也是来看这场话剧的。
我实在羡慕那时的文化生活,演出的内容丰富多彩,不管多么高级的演出,多么好的电影、话剧、音乐会,基本都能买到票,真正做到大家平等。因为当时的社会,大部分人都是靠工资收入,贫富差距不大,没有什么富豪、大款,社会风气也很好,没有什么垄断、特权、走后门等,有足够的门票让大家排队购买。而如今有好的话剧、音乐会演出,普通的老百姓是想都不要想,因为一些特权者、富豪、大款、圈内的知名人物等早都把票瓜分了。
除参加文体活动外,在科技学术活动方面也参加过一些。如到北京中苏友好文化馆听了中国科学院沈玉昌研究员的“中国地貌基本特征”的报告;在北京市科协礼堂听了中国科学院地理所郑威研究员的“航空照片判释在自然资源勘查中应用的研究”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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