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几代人说起诗，一般指唐诗。实际中国人的诗歌历史可以追溯到更远的上古时代。钱穆先生的《中国文学史》里面引用了两首据说尧舜时代的诗歌，其中既有我们常用成语“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也有文化浓郁的“旦复旦兮”，不过诚如钱先生在书中所言，中国真正有据可考的诗歌总集还得是孔老先生整理的《诗经》，凡305篇，又称诗三百。说来惭愧，虽然上学上了21年，记得着的诗经里面的诗大概只有“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中国文学史里面特意引用了诗经《采薇》里的“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也尝试着读一下我从国内背回来的诗经，却总是不得要领。这两天听了人民大学张毅教授的“诗说先秦”，感觉一下子打开了诗经的大门，真的是一段奇妙的先秦文化之旅。

先说采薇，钱先生把这首诗和荷马史诗相比，我对荷马史诗了解太少不好比较，不过我想到了列夫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采薇一诗就是以一位戍边战士之口既描述了战争也描述了和平之后的归乡之情，张毅老师点评，诗末一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是典型艺术创造里的留白手法，发人深思。这一次读诗发轫于采薇，第一次知道了薇为野豌豆，其苗，其实都可食，真是应了孔老夫子推荐读诗的理由之一“可以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第二篇就是位列“小雅”第一的“鹿鸣”，张老师一句“鹿不吃独食，凡见可食之处，必鸣以唤同伴”一下子令人豁然开朗，知道为什么以“呦呦鹿鸣，食野之萍”比喻宴客的内涵是那么引人入胜以至后世曹操的短歌行都要引用“我有嘉宾，鼓瑟吹萧”，因为礼贤下士才能如《鹿鸣》中所言“人之好我，示我周行”。以上两首诗都是收录于诗经小雅，这次读诗才知道，此处雅，正也。难怪文人之间请教唤作“雅正“。雅，就是正声雅乐，为周王朝直辖地区的曲调。诗经里另外一大类，曰风。张毅老师的讲座里讲了几篇，我挑选印象深刻的在此复述一下。一是传为周公所写的”鸱鸮“（音吃肖，猫头鹰的意思）。这个周公就是中国历史上大名鼎鼎周公吐脯天下归心的周武王的弟弟，因辅佐自己的侄子周成王而名闻天下。诗作以与猫头鹰抗争的鸟妈妈比喻自己看守风雨飘摇的周朝朝廷里的幼主成王，殚精竭虑，未雨绸缪。文章写的好，不仅达意，还给我们留下风雨飘摇，未雨绸缪两个成语。而卫风中收录的“木瓜”一诗，以“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不仅把国破家亡的卫国人对患难之时伸以援手的齐桓公的感激涕零的态度刻画的活灵活现，也让我们对春秋争霸有了一抹温馨的认识。这或许可以算是孔老夫子建议读诗的理由之二“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

诗说先秦一共二十集，适合心静时一集集仔细听一听，是修身养性的好方法。孔子推崇诗，不仅教育学生，对自己的儿子也是敦敦教诲要读诗，子曰“不读诗，无以言”。可是这大家之言在我家小子眼里是逻辑不通的“我不懂诗，可是还是可以说很好的中国话”。看来我还得再读几遍诗，或许能找到适合他的“过庭之训”。

2023-12-24 于萨斯卡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