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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年与熊昉兄清谈雨露的时光

已有 4063 次阅读 2021-8-15 10:40 |系统分类:人物纪事

那些年与熊昉兄清谈雨露的时光

           ——贵大科院往事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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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多年以后,我都会想起在那些岁月里的每次与熊昉兄清谈雨露花下的日子。或在小关,或是贵大老朝阳村某家咖啡吧,听着屋檐的滴雨,望着庭中残花,品着杯里的咖啡,香茗,吃着瓜子,看着对面坐的这位头发卷曲,皮肤微黧,双目炯炯,微微笑着,烟雾缭绕,雄辩滔滔的兄台的高论,我总觉得他的气韵有几分像beyand的黄家驹,这位兄台就是我钦佩的挚友熊昉兄,我简称昉兄,偶尔也直呼为“老熊”。我其实比昉兄痴长三岁,然而按“以兄事之”的远古传统,我永远尊其为兄。盖以贤不以龄矣。

昉兄能成为我之兄台挚友,也是天缘凑巧。因为我先是和昉兄的令尊大人竹沅先生相交的。有段时期,常去先生家,但那时昉兄是记者,常常在外出差,很少在家中。偶尔见到,也未有深谈。有一次去拜访竹沅先生,恰逢不在,昉兄在家,给我开门,我俩遂有幸一叙。昉兄长期在电视台工作,遂就新闻传媒文化谈起,几句话谈下来,我立刻感到其人之不凡,见识旷达而胸襟通透,一眼就能看到事物的本质的东西。那次清谈,昉兄向我推荐看抗日战争纪录片《一寸河山一寸血》。不过,与昉兄的真正订交,还是08年在小关的重逢。那一年的秋季,我刚结束川大的博士课程,回单位上班。听闻昉兄从人文学院调到科技学院了,我很高兴,心想这次终于可以和高人一聚了。09年元旦,学院组织搜山活动,全体老师绕山而行。我独与昉兄旁若无人,一路走,一路聊,甚是相投。一座山上,仿佛就我们俩。记得白居易《与元九书》记其和元稹一路唱和的场面,可为当时情景写照。

  

如今年春游城南时,与足下马上相戏,因各诵新艳小律,不杂他篇,自皇子陂归昭国里,迭吟递唱,不绝声者二十里余。攀、李在傍,无所措口。

 

自此,溪翁与昉兄算是正式订交于小关的山上了。昉兄过来后,我有了一个真正可与之抵掌而谈,立谈论道的知心好友。所谓久与贤者处愚者都会变得聪明。那几年在小关的日子,因为有了昉兄,而变得有趣有味,这种有趣是我度过那几年苦闷的岁月的力量。昉兄不是酸儒,也非一般的书呆子,而是一位具有古代士风的读书人。他读书后都有思辨和独立的看法。昉兄本人只是本科文凭,但你在他面前,是绝不敢卖弄文凭的。昉兄尝言在外与高学历者,商人,高管,官员在一起,他是毫无畏惧的,这些人都不敢小看他。我相信这一点。就像季羡林说鲁迅的学问抵得上五个博士一般。真的士其实不看你是研究生还是博士,而是你读书的深度和广度。昉兄读的书虽然不至于说到了深不可测的地步,但也是海水不可斗量。昉兄具有孟子“舍我其谁”那样的自信,也有我们常常说的美国平人的那种奇异的自信心。这是形成他那种卓尔不群的独特气质的原因。

昉兄读书可谓善读之者,特别是能够看到问题的核心。譬如他把黄仁宇的《万历十五年》看成是传媒专业的必读书,这是我从来没有想到过的。我一直视为历史的书,我曾请教过,昉兄云:“君不见,其每叙一人,不也和一个新闻人物专访相似吗?”我闻之恍然。昉兄和我在小关呆了三四年,时间不长,但可谓肝胆相照,心心相印。唐代大诗人白居易对元稹说的话,大概可为我俩当日的形容。

 

与足下小通则以诗相戒,小穷则以诗相勉,索居则以诗相慰,同处则以诗相娱。知吾罪吾,率以诗也。(《与元九书》)

 

元白是“以诗”为媒相勉相慰相娱,而我与昉兄主要还是“以书”相处。谈读的书,谈个中的体味,也论道,论生命的滋味。昉兄曾言:“读书做学问是世上再简单不过的事,不过就是要心安下来而已。”2010年5月,老师们最尊敬的张寒松院长突然离开了学院,小关的黄金时代结束了,生命的绿色渐渐式微。那段时间,我们都感到无形的苦闷,常常有空就夜话清谈,昉兄自然是主角,每次论道都是这样,咖啡上来后,他把一包香烟放在桌上,然后是一根接一根,烟不离口,话不停顿,吐金石声,珠玉连连,妙思惊人。我一般尽量多听少说。常常都是深夜月隐,雨露湿润,才彼此别过,听着落雨残荷,回归尘世。psc.jpg

2011年5月初夏,我操办科院第一届“夏梦静湖”文化周,昉兄请来新闻界的大刚等人,出力甚多。他帮我设计了第一场讲座为文化与历史的对话。我请来邹尤师兄、裴临风老师和李向东兄,反响很好。昉兄是那场对话的主角,言辞清晰,器识颇大,学生们都很崇拜他。昉兄在科技学院,上课方式极其自由灵性,带动学生实践学习。他有自己独特之处的,没有那种机器人式的死板的教学方式,而且以启发,鼓舞学生的读书欲望。学生们都很喜欢他,粉丝众多。他指导新闻专业学生拍摄的《鸦片战争》,以全新的历史叙述方式和视野重构近代史。放到网上后,点击率非常高,几个月就是上百万,震撼一时。2011年秋,昉兄还为筹办科院校报,培训学生。但因各种因素,此举流产。昉兄写文章不多,但有老师想搞课题,构思尚在模糊中,昉兄几句话就点醒梦中人,这位老师的课题申请后来居然成功。昉兄曾有一个想法,就是想研究民国沪上报刊中所登记的婚姻公告,以见当日风俗历史。昉兄来自书香门第之家,有很深的家国情怀,特别有孟子说的那种士“浩然之气”,没有这种自信和格局,你就是读了博士,也是一个“农村博士”。

然昉兄不羁的性情气质与学校的种种规矩束缚实难以相容,加之他多年作为记者在江湖上的闯荡经历,使得他早已有创业的胆量和潜力。因此,我觉得他之离开学府是必然的,这好似《红楼梦》里反复说的命定。2011年末,昉兄毅然辞职,南下深圳,和信任他的学生一道,去追寻人生的梦想了。昉兄走了,从个人发展来说,我支持他。但从感情上来说,蛮伤感的,因为从此到处是“求田问舍”气息里的学校,真的是几无立谈论道的人了。一位知心好友,又远隔千里了。而科院的新闻专业的学子们,也失去了一位最优秀的老师。相交至今,我和昉兄已是心灵上的挚友。这十年来,我去过深圳两次,每次昉兄都是热情接待,酒店的费用,都是他掏,这让我很是感动。昉兄每年清明,也常回贵阳,每次返乡,我俩皆欢聚一叙。尽管昉兄的事业虽转商已经多年,但心里面还是一位本色的读书人,仍以学识为人生之高境。没有文化,商场上奋斗就缺乏想象力。他要我坚持写作,做学问,一年一本书,多好。吾之拙作《铜面将军——宋代文化视域下之狄青研究》就得昉兄的关注和鼓励。昉兄如今是标准的儒商。他常常对我说,干到五十五岁,就不搞了,钱是赚不完的。那时就隐居山间,好好读点书,写点东西。我常常幻想多年之后,我俩山居赏花读书的浪漫场面。

今年正好是昉兄南下深圳创业的十周年,时光如水似梦,祝愿昉兄事业大成,来日泛舟五湖,对榻夜谈,再续清谈雨露的时光。恰逢辛丑年七巧节,特以一首五律《赠昉兄》,望兄弟共勉,亦为此文的小结。

 

湾水陶朱笑,山居隐士閒。关关黄杏地,飒飒绿窗天。四载清谈月,十年玉露圆。元白契阔事,聚散任舟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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