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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有乔木
——贵大情人坡
当你走到贵大北校区(现在的东校区)老操场时,背后有一个小土坡,上面有一个石碑,碑文是“纪念林”,据说解放初期有解放军剿匪牺牲于此。此坡虽不高,然地势高,站在坡上,可见花溪全景,此地就是著名的“情人坡”,贵大“八景”之一。盖因大学生情侣多来于此幽会,故有此称。
女儿小时候,经常带她到情人坡顽,每次来玩又都想起日本电影《姊妹坡》,“坡”似乎关乎生命的成长记忆。《诗经郑风山有扶苏》有“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之句。“扶苏”指桑树,情人坡没有桑树,但有石,有草,有矮矮的乔木。整个的环境可用柳宗元《小石潭记》中的“青树翠蔓,蒙络摇缀”来形容。然绝无柳公“悄怆幽邃”之感。而是清明景郎。远眺可见巍巍大将山,山下的房子,美丽的花溪如画如梦。坡左侧是一水塔山,好像是供贵大的。在坡上,或站,或栖,或息,或笑。随意而为。可学阮籍长啸,可拍照为念,可读书片刻,可与友人聊天,可倚石默坐,可撷花掇草,可前后左右远望,以洗尘眼。情侣约会于此,应有“爱而不见,搔首踟躇”的莞尔吧。然余登此坡,有多可喜,亦多可悲之事。
98年夏,红烛书屋的小罗要北上帝都,邀约我到此坡游玩栖息,以为告别。当日炎热,我等二三人藏于山下树丛中,屈肱而枕,相谈甚欢,绿草茵茵,鸟鸣嘤嘤,遥望白云悠悠,真有孔夫子所云“不义富且贵于我如浮云”之叹。余和妻谈恋爱时,也来了此坡。那日阳光灿烂,我与妻坐山石上,突然瞥见一松鼠跳跃草见,一晃而逝。那天运气真好,之后上坡,再也没有看见松鼠了。我曾为此赋诗一首,以为纪念。
大将山遥望,花溪全景嘉。
情人眠草树,松鼠跳山花。
春绿伞听雨,秋红叶舞鸦。
夕阳光抹处,万点洒黄纱。
06年夏,余和栖霞兄、邹兄及妻又陟岵此坡,照相眺望,论道花下,其乐融融。那天恰是邹兄妻子生日,下山后,我们一道去吃鹅火锅。可是没过几年,邹兄妻却突入去世。余曾再上情人坡,遥想当年,但见黄土堆积,草木凋零。08年余读博后放假回家,女儿一定要我带她出去玩。我携相机,挽女而行。慢慢走来,不知不觉又到情人坡。女儿正值5岁,玩兴很高。做出各种可爱的姿态,任我拍照。余细观此时的情人坡,已经大非昔日。不知从那里运来很多黄土,加高了坡顶,草还没有长出来,唯远眺依然还是大将山下的花溪。余兴致一来,常常独自上山,一次中午从山坡走,听见坐在山坳间一男子打电话,声音有点大,说是去医院检查,查处肝癌。余心不觉一沉,想看看男子的模样,就从前面绕过去,见一男子,白衬衣,卧于山坡后,神态自若。之后,我去情人坡就很少了。最近又上了一次山,想怀古一下。没想到,山下就有牌子树立,说是军事管理区,不准上山游玩。沿小径蜿蜒而上,树木很高,几乎少有人经过了。红野果很红,一串串的,好似《红楼梦》描述的“绛珠草”。坡顶已然看不见了。山顶杂草丛生,已是面目全非。仔细辨认,才依稀有当年之貌。余视远方,大将山下,花溪依然秀丽。坡山有一颗乔木,已长大了,孤独地站在山顶,结幽兰而延伫。好似见证着情人坡的藏书,哀叹其沦落。山上还有一块木牌,说是军队田地,不准侵占。余左顾右盼,失望至极,长啸几声,拍了几张照片,本想从后山而下,但有围墙隔离,那块纪念林的石碑还在,好似被抛弃的孤儿,余只有沿原路而返。
浪漫温馨似绿梦的情人坡看来是被人武学院围起来了,不准人上去了。但坡上并未种任何军事项目,也未种任何蔬菜瓜果,围起来,未免透出一种小家子气。情人坡陡然变成军事区,不觉黯然神伤。想起柳公当年坐小石潭时,只觉“凄神寒骨”,那是心境不好,我亦有此叹,虽是夏日,心中却寒。过去情人坡还有一些老人来放风筝,如今,风筝落坡,花草无家,风景异殊,情人不见。那青青的情人坡在那里呢?只能是在梦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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