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如果我在理工科青年学人中做一个问卷调查,问一个简单问题:你读书、做科研是否手工做卡片、记笔记?可以想见,得到的答案有99%以上的“No”。
如果我让青年朋友手工听写如下词组:鬼魅魍魉、鬼哭狼嚎、饕餮大餐、耄耋老人、居心叵测、骨鲠在喉、蚍蜉撼树、连篇累牍、罄竹难书、鸿鹄之志(这十个词组是我随手写下来的),然后打分,成绩一定惨不忍睹!(不信,你试试)。
我深感,进入电脑时代以来,读书人渐渐把传统的“手工活”荒疏了!读书,没有人圈读、写眉批、记笔记,甚至读的书都不是纸质的了;看文献,没有人记摘要、做卡片了;写文章,没有人动笔头、做涂抹的了。大家坐在书桌前,盯着电脑屏幕,操控键盘、鼠标,悠哉游哉,实在轻松得很。包括我这把年纪的人,为了跟上形势,也逐渐学会在键盘上敲敲打打,还时不时地来一个“子教三娘”,拜身边的学生为师,学一点电脑新招式。
这样做的后果是:理工科出身的年轻人不会用笔写字了。
看来,比较“守旧”的是文科专业人士,例如我在上大历史系的“忘年交”陈勇教授。他是国史专家,也是钱穆(钱伟长的四叔)研究者。我为了研究钱伟长的学术思想及其渊源,专门请教了他几次。交谈中,凡是需要引经据典之处,他就掏出一摞卡片,相关资料全在纸上。卡片做得非常精致,清一色的蝇头小字,把文献的篇名、来源(期刊、出版社等)、页码以及主要内容统统写上,一张不够,再接一张。这样的事情我只在学生时代和初涉科研那会儿干过,现在也久违了。于是,与他进行一些讨论。他说:“这套做学问的本事是老祖宗传下来的,不能完全抛弃。凡是经过整理头绪、做过卡片的,可以牢牢记住,随时调用。”由于陈勇肯下苦力,学问就做得很好,一本本著作(如《国史纲要》、《钱穆传》等等)不断问世。当然,他也学会了用电脑写著作。因此,他做学问时把机械化操作与手工操作相结合,行之有效。
笔记做得好的人很多,例如,我以前提到过的林家翘先生。这里,再提到一位:北大的朱照宣教授。我有很多次与他一道参加一些学术会议,发现他有一个硕大的自制笔记本,似乎比16开本还大。每次听学术报告,他总在认真地记笔记,我有时偷着看他的笔记,留意到,他用的是比小五号字还小的字,一条一条,非常清晰,他要引经据典,就打开他的“万宝全书”。想想现在,还有几个人在这样记笔记?我有时想学,但总是不能坚持到底。
说了这些,我对青年朋友提出一个希望:尽管现在有了电脑这样的先进工具,大家还是不应忘掉老辈代代相传的“手工活”:做卡片、记笔记。这样做有如下好处:
——做卡片、记笔记的过程是整理消化、细嚼慢咽的过程,经过这一步,掌握的知识可以更加牢固;
——卡片、笔记携带方便,可随时随地调用;
——卡片、笔记便于“零存整取”。
青年朋友会argue,现在有很好的U盘,携带、使用很方便。我倒并不要求大家非得用纸质卡片不可。但是,现在有谁把电脑、U盘用作卡片存储器了?大多是“囫囵吞枣”式的拷贝,缺少一个对知识的整理消化过程。
所以,我这里主张把传统的“手工活”捡起来,并非要求做科研的回到类似于“刀耕火种”的“电脑前”时代,而是土洋结合,学会在电脑上用心记笔记、做卡片。但是,出席学术会议,还得用手记笔记。我参加几次大型会议时,看到新时代的“速记员”,抬着头,用笔记本电脑能把报告人的话一一记下来,真有点羡慕。我们没这种本事,只得动笔了。
多记手工笔记的另一个好处是:你老在写字,就不至于出现前面所说的“提笔忘字”的情况,写出来的字也可以登大雅之堂了。
书海无涯苦作舟。梅花香自苦寒来。要做好学问,就得从点滴做起。
不知朋友们以为然否?
写于2011年9月7日
Archiver|手机版|科学网 ( 京ICP备07017567号-12 )
GMT+8, 2024-11-23 05:53
Powered by ScienceNet.cn
Copyright © 2007- 中国科学报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