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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遥远的地方
——金银滩随想
岳爱国
“那遥远的地方”究竟在哪里?
我曾在梦中寻觅。
在那片陌生的草原上
是否还能见到卓玛姑娘婀娜的身影?
是否还能聆听到卓玛姑娘银铃般的欢笑声?
是否还能看到卓玛姑娘的帐房?
是否还能找到卓玛姑娘秀丽而略带野性的足印?
今天我终于来到了“那遥远的地方”。
那里有盛开着的金露梅、银露梅。
这片草原有个动听的名字——金银滩。
在那遥远的地方
曾经有位好姑娘。
遥远的地方有多遥远?
曾经很遥远,
其实并不遥远,
因为它一直藏在我的心上。
——我的题记
一支爱情歌曲的诞生地
告别了湛蓝如海的青海湖水,我们的车子沿着湖边公路行驶着。车窗外先是闪过一片又一片金灿灿的油菜花地,又将好大一片白花花的沙丘荒漠甩在了车后。不经意间,我们的车子已泊在了一望无际的绿海之中了。这片绿海有一个令人遐想的名字——金银滩。
天若穹隆般笼盖着我们脚下的这片草场,本来就显得低矮的天幕,因有大朵的白云的加盟,便觉离草地更近,仿佛伸手就可触摸到一般,而白云以外的天空,在白云的映衬下,显得比哪儿的都蓝。
金银滩的草好肥好美,高高的足可以没膝。草儿们随着微风愉快地摇摆着,好像在为一首动听的歌儿伴舞。草场的深处,几顶白色的帐房隐在绿野之中。一条蜿蜒的溪水将绿色的原野分割成了两半,看不到溪水是从哪里流过来的,只感觉是从草根里流出来一般。溪水不知疲倦地汩汩流淌,到了我们的眼前已是湍急而流了。有简陋的小木桥架在小溪上,人们喜欢踩着吱吱作响的小木桥过来过去。溪流的岸边,立着一尊牧羊女的塑像:一个藏族女子,怀里抱着一只小羊,脚下簇拥着几只小羊。细看说明牌方知是为萨耶卓玛而立。萨耶卓玛何许人也?她可是鼎鼎大名,因一支歌曲而被天下人所知。曲子就是那首尽人皆知的歌曲《在那遥远的地方》;萨耶卓玛就是歌中唱到的那位“好姑娘”;不用说,这片美丽的草场就是“遥远的地方”。曾经以为,“遥远的地方”是远在遥不可及的天边。谁成想,我已到了“遥远的地方”的怀抱之中。想想觉得在梦中一般。
脚下的小草已更替了不知多少茬,无法获知它们的老祖宗曾感知的那段刻骨铭心的爱情故事。草下的土地却见证了那段久远的爱情往事,因为曾经载着爱情故事的主人公的狂奔的马匹的马蹄是踏着它们的身体而奔向远方的。泥土十分清楚地记得,当年那健壮的马蹄将它们踏得上下翻飞,虽有些不舒服,但却没有半点怨言,因为这是为了成全它们的草原女主人——萨耶卓玛的爱情希望,吃点苦也愿意。当年那流经此间的溪水早已携着那段爱情故事流向了四方,将那段缠绵的往事到处传扬。只有头顶的这块蓝天才是那段故事的永恒见证者,它已将这段故事不知讲了多少遍、讲了多么久……
“爱情是永恒的主题”并不仅限于文学作品中,在人们的日常生活中也是经久的话题。如果不是这样,《在那遥远的地方》这支歌儿为什么永唱不衰?人们唱着这首歌就会将心底的那份缠绵勾动起来,变得温存,不管他(她)多大年龄,此时他(她)的心境都是年轻着的。
天下曾有多少平淡的或轰轰烈烈的,为天下人所知或不为天下人知晓的爱情故事?无人能够统计,因为无法统计。有少数的爱情故事被有心人记录了下来,记载的方式或文章、或诗歌、或歌曲。被誉为西部歌王的王洛宾用歌曲记录了一个令今天的人们都津津乐道的爱情故事。故事的本身并没有达到感天动地的程度,但人们却偏偏记住了那有着“粉红的小脸好像红太阳,美丽动人的眼睛好像晚上明媚的月亮”的女主人公。借着王洛宾那简约得近乎直白的歌词,和着那浓郁的哈萨克民族风且打动人心的旋律,最终,使每一位喜欢这首歌曲的人们都在将那好姑娘的形象以自己的理解进行具象,并藏在自己的心中,幻化出千千万万个美丽的萨耶卓玛姑娘来。
王洛宾该不该享受那份迟来的爱情,接受萨耶卓玛那火一般的爱恋?道学家们与文学家们会因此发生一场激烈地争辩。但不管承认也好,否定也罢,故事早已发生了,且早已如春江之水恣意流淌开来,流淌了半个世纪之多。更多的人们早已将王洛宾与萨耶卓玛的爱情故事作为美谈而不断述说着、传递着,使每个想知道这个故事细节的人们,都像“人们走过了她的毡房,都要回头留恋地张望。”一般,对在金银滩上曾经发生过的一切探个究竟。
一段无法言清的恋情
时间闪回到1939年的夏天,时任中国电影制片厂新闻影片部主任的中国电影创始人之一的著名导演郑君里,率一个摄制组从重庆辗转来到了青海海晏县一个叫做鞭麻滩(解放后改称金银滩)的草场上。在这里,他要拍摄一部反映各兄弟民族团结抗战的长纪录片《祖国万岁》中的部分镜头。据说这部纪录片现珍藏在台湾的电影资料库中。
不知出于何种考虑,当时正在青海西宁担任中学音乐教师的王洛宾,也被邀请参加到了这个摄制组,在影片中临时充当一个藏族帮工。而在影片中扮演牧羊女的藏族姑娘的是当地千户长同曲乎的三女儿萨耶卓玛。那时金银滩上有个说法:“草原上最美的花儿是格桑花,青海湖畔最美的姑娘是萨耶卓玛。”
在拍摄的过程中,有个镜头需要藏族帮工与牧羊女共骑一匹骏马在草原上飞奔。虽然王洛宾已是28岁且已结了婚,但面对这样的情景,特别是即将与自己共骑一匹骏马的是个只有17岁,且楚楚动人的当地最美丽的姑娘,便不免尴尬。而萨耶卓玛是从容的,虽然尚未婚配,但草原人对男欢女爱之情的大度使她觉得这没有什么,何况这只是逢场作戏地骑骑马,何必扭扭捏捏呢?马已狂奔起来了。不善骑马的王洛宾只有紧紧地抱住萨耶卓玛的腰肢才不致掉下马来;可那是一个只有17岁姑娘的腰肢,是青春涌动的腰肢,这样的腰肢能够紧紧地抱着吗?就在王洛宾想抱又不敢抱,不敢抱又必须抱的状况下,必然要生出犹豫、忐忑甚至惶恐。此时萨耶卓玛的心里跟明镜似的,她已感觉到身后那个人的局促不安。年轻的姑娘渴望爱情。她期待这位温文尔雅的成熟男子抱紧自己,在二人零距离接触的过程中,充分享受来自异性的温存。但她不满意他的表现。她不明白对方抱紧自己有何难的?
镜头拍摄完毕,已下得马来的王洛宾感觉像犯了罪一般,心境复杂地不敢直面眼前的姑娘,对姑娘送过来的热辣辣的眼神唯有躲避而不及。但萨耶卓玛姑娘不管这些,她大步走到王洛宾的面前,嗔怪地望着面前这位满脸绯红的男人,接下来发生的一幕,也就是被后来的天下男人视为经典的一幕情景发生了。萨耶卓玛姑娘轻轻地将手中的马鞭举过了头顶,当王洛宾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的时候,自己的后背已被姑娘手中的皮鞭轻轻地抽打了一下。姑娘做完这一举动,在转身离去时,又回眸深情地望了一眼王洛宾,然后跑了开去。突如其来的这一举动将王洛宾打懵了,一瞬间竟不知如何是好。此时的王洛宾如果说有感觉,可那只是轻轻的一鞭,抽打在身上无痛无痒,能有什么感觉呢?如果说没有感觉,可分明他的一颗心此时已如痴如醉一般,全身都被一种叫做温柔的东西包裹着,脚下犹如踩了棉花一般,轻飘飘地已迈不开步子了。
一首伟大的爱情歌曲的诞生
有人说,萨耶卓玛姑娘的一鞭子既打出了爱情,也打出了王洛宾的灵感,确实如此。王洛宾在享受了那幸福的一鞭子后,久久不能释怀。他时时回味着那一鞭子的感觉,每每想起都会怦然心动。
摄制组结束了金银滩的拍摄活动。在返回西宁的路上,骑在驼背上的王洛宾仍然沉浸在与萨耶卓玛姑娘的爱情当中,享受着不经意间所获得的幸福,一首歌词也随着幸福的回忆而从脑海中飘飘洒洒地溢了出来。
在那遥远的地方
有位好姑娘
人们走过了她的帐房
都要回头留恋地张望
她那粉红的小脸
好像红太阳
她那活泼动人的眼睛
好像晚上明媚的月亮
我愿抛弃了财产
跟她去放羊
每天看着那粉红的小脸
和那美丽金边的衣裳
我愿做一只小羊
跟在她身旁
我愿她拿着细细的皮鞭
不断轻轻打在我身上
之后不久,王洛宾在西宁采集到一首哈萨克民歌《羊群里躺着想念你的人》。他将这首歌的主旋律加工改造,配上已有的歌词,于是,一首伟大的爱情歌曲《在那遥远的地方》就这样产生了。
随后,王洛宾将这首新创作的歌曲和之前改编的《达坂城的姑娘》等几首民歌一起,送给自己北师大的校友赵启海和歌唱家李凌,让他们带到南方去传唱。不久,《在那遥远的地方》等歌曲就唱响了当时的陪都重庆,甚至还流传到了东南亚各国。直到今天,这首歌曲仍是人们的所爱,久唱不衰,显示出旺盛的生命力。
后来发生的事情
当王洛宾到了老年之后,经常有人问起他在创作一些歌曲中的趣闻轶事、创作动因,尤其关注《在那遥远的地方》的创作背景。终于有一天,王洛宾打破了沉默,向人们述说起了曾经的往事。他说:“要说《在那遥远的地方》这首歌儿是怎样写出来的?其实还有一个小小的秘密,那就是在草原上和卓玛姑娘一起拍电影的时候,没留神被卓玛姑娘在自己脊背上抽了一鞭子,随即产生了灵感,才写出来的。20岁不会说,30岁不想说,40岁不能说,50岁不敢说,60岁不愿说。自己现在已经七十多岁,说出这段话已经无所谓了,要是再早20年说这段话,恐怕自己还要脸红呢!”
萨耶卓玛姑娘的这一鞭子早已经成为世界级的爱情经典动作,并随着王洛宾创作的《在那遥远的地方》而撒播到中国大地的每一个角落。而歌曲《在那遥远的地方》更是声名远播,早已越过国门,被一些喜爱中国文化的人们所知、所晓、所唱。美国黑人著名男低音歌唱家保尔·罗伯逊(Paul Robeson)最喜爱的两首中国歌曲,一首是《义勇军进行曲》,另一首就是《在那遥远的地方》,并经常在正式演出中演唱,成为自己的保留节目。被誉为当今世界三大男高音之一的卡雷拉斯(Jose Carreras)也是《在那遥远的地方》的热衷者。他的演唱字正腔圆,深情款款,虽少了一些东方音乐的味道,却也打动人心。法国巴黎音乐学院甚至将《在那遥远的地方》编入学院东方音乐课程教材。
王洛宾的作品不仅受到广大民众的喜爱,而且被音乐界、国家文化部门,甚至世界文化组织所表彰。其中,《在那遥远的地方》和《半个月亮爬上来》被评为20世纪华人音乐经典,并且荣获国家颁发的“金唱片特别创作奖”。为表彰王洛宾为20世纪中华音乐传播所做出的突出贡献,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于1994年7月授予他“东西方文化交流特别贡献奖”。荣誉至高,当之无愧。
而歌曲《在那遥远的地方》中的“好姑娘”萨耶卓玛就没有那么幸运了。虽然她曾经因拍电影而邂逅了令她难忘的爱情,但这场爱情是有生而无果的。命运的主宰并没有眷顾这个人见人爱的好姑娘,虽然她后来嫁给了一位国民党的县长,但不久青海就解放了。1954年,还没有享受够人生的“好姑娘”萨耶卓玛因病而与世长辞了,年仅32岁。从此,人们只把她当作一部艺术作品中的女神来敬仰着,而真正的萨耶卓玛却并不被更多的人所知。
有人说,能不能将姑娘举鞭的形象搞个巨大的雕塑,摆在金银滩草原上,供广大游人欣赏,就像摆放在美国圣迭戈港口的那具巨大的“胜利之吻”雕塑一样。我看不可行。姑娘举鞭轻轻抽打王洛宾的这幅图景,若靠想象是那么的温馨、那么的唯美、那么的浪漫,但绝不能具象化。试想,鞭子抽打在他人身上的轻重能够靠视觉体会出来吗?不能。还是把这个优美的故事留在心里,用心灵去体会“在那遥远的地方有位好姑娘,我愿她拿着细细的皮鞭,不断轻轻打在我身上”的曼妙感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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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2-23 05: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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