器经

[周]孤子

孤子，春秋道家，传为春秋末期巴国人，本名、生平无考，生于乱世，存世之作，仅见此篇。《器经》分大器、器具、器倾、守器四篇，通篇说器，实则以器说天地、说人、说世、说道德、说治国，是一篇关于器的精短哲学论文。《器经》不见于《汉书.艺文志》，从其遣词和文体特征，本人怀疑它是战国末期或西汉早期的伪作。

器，形似嚣，会意字，一说本义狗叫声，存疑。本人认为可能是因犬戎所铸的彝器而造之字。后假借为器皿、器具，容纳物品。后又引申为器度、器才。老子：大器晚成。法言：先自治而后治人之称大器。

易经：形乃谓之器。又：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而《器经》之器，除了形而下者之义外，还衍生有形而上者之意。

---郑中 译注

大器篇（本体论）

　　器者，物也；物者，器之。天地有器，然后有生。气有则器，有器具气，器气一体。气盈则器实，气虚则器靡。

　　器形于宇，乃容万物；器形于宙，乃纳历史。天地既有，有则成器。

　　器有其始，而不知其始；器有其终，而不知其终。器纳乎有，有为器物。器物之纳，虚之实之。感之则实，不感则虚。虚之实之，实之虚之，虚实幻真。器纳乎虚实，器纳乎动静。玄天之器，有容乃大，是为大器。大器无形。

【译注】

此器，器物、器质，宇宙时空之统一，元气所充盈者，形而上者之器也。

器，本身就是物质；而一切物质，皆被器包容。天地有了容器，然后产生万物。有了气体，才有容器；有了容器，就具有气体，器与气统一为整体。气体丰盈，则器物充实；气体虚薄，则器物萎靡。

器表现形式为空间，可容纳万事万物；器表现为时间，可容纳古往今来。自天地形成后，就形成了器物。

器是有起始的，但不知其何时开始；器是有终结的，但不知其何时终结。器容纳存在，存在就是器。器物所容纳的，可以是虚幻的，也可以是实体的。感知到它就是实在的，未感知到的就是虚幻的。虚幻的可以充实它，实体的可以虚幻它，虚实包涵，幻真互变。器可容纳虚空和实物，也包括运动和静止。宇宙作为器，无所不包容，于是成就伟大，这就是大器。大器是没有形象的。

器具篇（工具论）

　　器者，具也。混沌无器，是以无知；混沌具器，乃知百味。

　　牡有器，思宣淫；牝有器，承嗣遗。花木根器，汲汲而吮；齿舌之器，嗷嗷而嚼。手成器，则有力；足成器，思远行。心之器，在得，在遗，在为天地主，是为人欲。

　　图腾民之器，体者魂之器，色为女之器。国有利兵，乃思征伐；社有嘉德，乃成礼仪。民器，神器之；魂器，体器之；女器，色器之。兵器器国，礼器器社。器之反也！

　　伪言为器，虽真刃而器倾；真言为器，虽不利而器直。

【译注】

此器，器具也，具物、器官、武器、工具也，形而下者之器也。

器，就是具体的实物。混沌状态未有器官，所以无法感知；混沌具备器官后，才能品尝世间百味。

雄性生物有阳具那样的器官，所以有性交的冲动；雌性生物有子宫那样的器官，所以有生殖产子的功能。花草树木长有根这种器官，所以能吸取养分；动物长有牙齿舌头，所以能嗷嗷嚼食。人具有手这种的器物，就可发力；人具有脚这种的器物，就可打算远行。心作为人的器官，就有占有欲，有遗传后世之欲，有成为天地主人之欲，这就是人欲。

图腾是民族所崇拜的器，肉体是灵魂所依托的器，美色是女性所具备的器。国家有强大的军队，就有征伐的欲望；社会有良好的道德，就形成尚礼的风气。图腾作为武器，民族可神圣化它；灵魂作为武器，肉体可主宰它；女人作为武器，美色可伤害它。兵器过于强盛，就会篡夺国家；礼器过于繁奢，就会奴役社会。这些是器的反面效应！

假话作为工具，虽然真正犀利，但终究一朝揭穿；真话作为工具，即使招致不利，但始终理直气壮。

器倾篇（修行论）

　　器张焉，器倾焉，器不足焉，皆病器也。

　　君子之器，不束不溢；小人之器，乖张强直。

　　和器为政，邪器为戾；器正显德，斜器多乖。繁盛之世，暴残之秋，非和器也。

　　性性者，泛性也；性情者，泛情也。性谋则寸寸为谋，性德者则辞行皆为规矩也。

　　器不拘则溢，器不放则淤。大器之倾，在思，在怂，在多智。

【译注】

此器，器物也，事物、事情、情况也，器态、器宇、器度、器量也。

器物张扬外泄，器物倾斜颠覆，于是器物虚弱不盈，这都是不正常的器态。

君子的器宇，不拘束，也不傲慢；小人的器宇，乖戾张扬，强硬固执。

和谐的器度可以为政，邪恶的器量则行为乖戾。器宇端正就会显现德性，器宇邪恶就多生乖戾。繁荣的盛世，残暴的末世，都不是和谐的器态。

生性好色的人，凡事以性色为念；生性多情的人，万物皆钟情于心；生性好谋的人，分分寸寸都在算计；生性好德的人，言辞行为皆遵守规矩。

器如果不受约束，就会泛滥倾覆；器如果不放松，就会淤塞死亡。（王朝）大器的倾覆，在于思谋，在于怂恿，在于丰富的智慧。

守器篇（治国论）

　　器张弗张，在天由道，在内由心。器者，气也，气和则器和，气促则器倾。中庸之气，中庸之器哉！

　　桀纣不守，致有林池之欲祸；幽王不拘，致有倾城之乐灾。

　　人器有德，人和伦常；社器有德，族谐国安；灵器有德，则天伦如仪。器无德，人怨、族乱、国沸、天地失道也。子曰：德致中庸，平器气；安器者，必德也！

天地之德，生乎本性；人灵之德，生乎反省也。人无常态，器无常规。弃而归德，人也；变而归轨，器也！天人多变，而器能守中，变致不变也！恒不变者，变哉！

【译注】

   此器，器度也，法度、制度也。

器是否泛滥倾覆，在外由宇宙之道决定，在内由人的心性决定。器，本质就是气；气态平和，器就平和；气态冲动，器就倾斜。中庸之气态，就是中庸之器度啊！

夏桀、商纣不守器度，致使泛滥为酒林肉池之欲，因此带来倾覆之祸；周幽王不节制器度，致使倾城倾国之笑，而惹倾城倾国之灾。

个人之器有道德，则家道和美，天伦常乐；社稷之器有道德，则族群和谐，国家安定；星辰之器有道德，则天衢有序，犹如太仪。如果器物无道德，就会人民怨恨，族群纷争，国家沸怨，天地混乱。孤子曰：道德修养达到中庸的境界，就可平和自我的器性之气（物质欲望）；能安定自我之器，惟有靠道德修养。

天地之道德，产生于自然本性；人类之德操，产生于自我反省。人心不会保持永恒的状态，器物不会遵守永恒的规矩。弃除邪恶，皈依道德，这才是人；变化运动，遵循轨道，这就是器。宇宙、人心多在变化，而大器能保守中和，变化导致不变！永恒不变者，就是变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