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切斯特的表白

文/蓝莲花瓣

无论你穿过了哪个沼泽，我都会在彼岸找到你。

                                                                              ----题记

1. 初遇 

在一个夏日的黄昏，夏志蓝打开了视频，遇到“文学经典朗诵”这个视频号，正是王洛勇朗诵夏洛蒂 勃朗特的《简爱》片段，那是小说中男主人公罗切斯特的一大段对白。他的朗诵让夏志蓝觉得自己压根没有读懂这篇小说。王洛勇先生朗诵的句子都是美好和动人的：

在我眼里，你是个美人，一位心向往之的美人，娇美而空灵。我同你说过了，四个星期后我们就结婚，婚礼将不事张扬。短暂逗留后，我将带着我的宝贝，去阳光明媚的地方。古往今来凡有记载的名胜，她都得看看。还得让别人公平的比较比较，让她知道自己的身价。凡是我漫游过的地方，你都得重新去走走。十年之前，我几乎疯了似的，跑遍了欧洲，只有厌恶、憎恨和愤怒，同我作伴。

如今，我将旧地重游，痼疾已经痊愈，心灵已被涤荡，还有一位真正的天使，安慰我、与我同游。我想我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喜欢你。我会让你承认，我不仅喜欢你而且爱你。真挚、热情、始终如一。

对那些光靠面容吸引我的女人，一旦我发现她们即没有灵魂，也没有良心，一旦她们向我展示乏味、浅薄，也许还有愚蠢、粗俗和暴躁，我便成了真正的魔鬼。

但是对眼明口快的、对心灵如火的、对既柔顺而又稳重、既驯服而又坚强可弯而不可折的性格，我会永远地温柔和真诚。我从来没有遇到过可以跟你相提并论的人。

简，你使我快乐，你使我倾倒，你似乎很顺从，而我喜欢你给人的能曲能伸的感觉，我把一束柔软的丝线，绕过我的手指时，一阵颤栗从我的胳膊涌向我的心里，我受到了感染，我被征服了。这种感染之甜蜜，不是我所能表达，这种被征服感的魅力，远胜于我赢得的任何胜利。

2. 一个成熟男人

听到这个对白，夏志蓝的第一感觉就是：这是一个成熟男人的爱情。在当年，大学一年级的她在读《简爱》的时候，压根没有想到这些词语：男人的爱情、成熟。那时候夏志蓝全部的关心和注意都在女主人公简爱、在简爱的爱情、在简爱的人生经历和简爱的朋友们，为简爱的得与失而不断地感慨或者落泪。而如今，经历了半个世纪的人生，夏志蓝才有能力把视角放大了一点点，关注到了男主人公的内心，并且她发现自己被他的成熟所打动。

当年夏志蓝的一个男同学说：“罗切斯特怎么可能爱上简爱！”在他看来简爱是配不上罗切斯特的。夏志蓝在听到这个话的时候，非常生气。如今回想起来，那个年轻而血气方刚的人，说的也有道理。如果让当年的罗切斯特遇到简爱，他肯定无法爱上她，因为那时候的罗切斯特根本看不到简爱所具有的、别的人所没有的那些优良的品行，而俗世与现实所要求于简爱的美貌、财富和社会地位，简爱都不能拥有。当然，这个时候的罗切斯特有着致命的年轻和虚荣心，于是，他被家人和外人合伙坑害了。

跳进了这个坑，经历了真实的人生，在欧洲的醉生梦死，内置在心里的痛苦和羞愧，成就了罗切斯特。罗切斯特被故事和事故修炼，成为一个成熟的男人---知道什么是自己想要的，知道什么样的表面之后埋藏着暗黑的针。最为厉害的是，罗切斯特在他游戏人生、玩世不恭的表面之下，还保有自己，保有自己的善良，保有他对一切美好生活的向往。

他把成熟做成了一种能力。基于这种能力，他遇见了简爱，并认得了她。她是他人生的救赎和希望，他要和她一起重生一回，要把一切美好的事情与她共同经历一次。他所想到的、他所表达的深刻、热烈和长远，都不是一个年轻而不经世故的男人所能做到的。

3. 透过罗切斯特的表白

当年读《简爱》的夏志蓝，特别信服当时一些人的解读，认为这本书只是一个女子自强不息的励志故事。夏志蓝和她的小朋友关注的是简爱的朋友海伦，那个孤儿院里特别有爱心的老师谭波儿，她们和简爱的命运、和简爱个性的形成有很大的关系，并且她们都是可爱的，善良而又美好的。当时夏志蓝们觉得简爱还是幸运的，能在生的泥潭里遇到了善良美好的花朵。但是，中年的夏志蓝收到一个朋友的哲理---和谁成为朋友，和谁保持友谊，那都是先天的，注定的。那么，就是说她们是同一种人，这种“相同”本来就在那里，只是在活生生的生活中，她们相遇而且相认了。

不过当时的夏志蓝唯一没有想到的，是罗切斯特的这段表白，其实也说明了简爱的人生。如果简爱生长于一个富有的家庭，衣食无忧地长大，没有遇到社会底色之中、把人性至黑的地方表达出来的那些事情，简爱就难以形成她“既驯服而又坚强可弯而不可折的性格”。

罗切斯特与简爱的爱情，也是上天注定的。简爱的人生，成就了简爱，打造的就是简爱自己。即使后来简爱离开了桑菲尔德庄园，遇到圣约翰，简爱却能够清醒地意识到他们之间并不是爱情，而是一种现实的选择，心没有生动起来。最令人感佩的是，简爱具有一种在一无所有的情况下携带着有可能一无所有的未来离开现在的勇气和决心。

这个表白，不只是罗切斯特的，它也是简爱自己的。尤其是对于简爱来说，她对自己的爱和她的爱情一样，都是成熟的、独立的。爱和爱情的成熟与独立，都来自于简爱人格的独立。当夏志蓝想到这一点，她突然就感到一种释然。想起王小波著名的句子“我来这个世界，不是为了繁衍后代，而是看花怎么开，谁怎么流，太阳怎么升起，夕阳何时落下。我活在世上，无非想明白些道理，遇见些有趣的事，生命是一场偶然，我在其中找因果。”

夏志蓝觉得，这句话还得改一改。“我来人间一趟，我是来做我自己的。”简爱做成了她自己，因此她成就了自己成熟独立的爱的能力，她也遇见了罗彻斯特成熟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