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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蓝莲花瓣
在我的感觉系统里,我的假期已经开始好久了。可是,也同样是我的感觉系统,让我在假期里也有些许的焦虑和着急。我真的很想让我的假期最大化,每一个假期都是这样的。放假之前就想着,有些事情可以留在假期处理,于是留下了好多愿望。然后呢,放假之后又总想着下学期好多的事情,可以提前做些准备,以便到时候可以从容一点,于是,就又提前了一些事务。如此,当假期真正来临的时候,就一边懒散地渡过着每一天,一边心里盘算着啥时候做啥啥事情呢,虽然不至于百爪挠心,还真是有点闹心。
有时候反思,自己是不是属于没有胸怀大志的那一类,因而行动力就特别不够,不能在事实上有“日拱一卒”的坚持。与此同时,又总是能为自己找到一点借口,真的特别客观的借口---人到中年。从2019年年末开始,整个的2020年,那种“人生大梦一场”的感觉特别明显。总是搞不清楚光阴是怎么过去的,好像是在梦中穿过了迷雾濛濛的沼泽地,有深切的疲惫和痛苦。这疲惫和痛苦却只是一个小点,总能感到它的尖锐,但并不曾清晰地明了到底是哪儿在痛,那么地痛。它仿佛已经变成了过去,就那样存在着,可它并不打算消失,一直固执地静止着,提供了一种特别粘滞的力量,这力量消融着我的激情万丈,让我的翅膀就那么耷拉下来。因此,除了这一个小点,这一整年大段大段的时间,都似乎是空白的,模糊的,毫无建树。
奥运会,在这个假期里开始了。看着中国的奥运健儿,看着他们夺金、看着他们的拼命,看着他们流着或者激动或者难过的泪水,心里总会有一些感慨。想不起来,自己在这么久的时间里,为了什么样的愿望而拼命?不得不承认,这几年我的人生很成熟,成熟到找不到这种不顾一切的激情澎湃了。每次紧张工作那么几天,就会在双腿沉重的疲惫之中按一下暂停键,稍稍休息一次。并且美其名曰“细水长流”。
然而,很矛盾。人生时光的河流总是有长度的,并不是非常地“漫长”。而我已经、至少走到了中间点,我既想让自己的人生充实而富足,能博览群书、富有理解力,又总想得到漂亮彻底的假期,能像一枚草叶一样空白,歇息在星星和月亮的夏夜,显示最原始最古老的质朴。我这是多么悖论,多么奢侈的一个自我。
今天下午走出家门,要去我的位于二教(第二教学楼)的工作室,本来我有一条简捷的路可以选择,但我想去看望一下在夏末强烈的阳光下开放着的合欢花(马缨花)。校园里种的合欢花都是鲜亮的粉红色,从初夏开始,高大的合欢树顶着满树的红霞,朝朝暮暮,沐浴着阳光和风雨。
若要说起校园里的教学楼,三教是我的最爱,十几年了,我用过频次最高的就是三教的教室。我想要去看望的就是三教臂弯里的两颗合欢树。三教面南背北,由三部分建造组成,A段是主楼,位于北面,A段的前面左侧(东边)是学术中心的两层结构演讲厅,右侧(西边)是B段五层结构的教室组。A段和B段之间、B段和学术中心之间、A段和学术中心之间都分别设置了下面空出的走廊相连接,站在正南方看三教,它像是一个母亲,伸出臂膀怀抱着一左一右两个男孩,亲密又独立。在A段和B段之间的空地上,布置了草坪和绿树。两株高大的合欢花长在A段的右前方,长得比二楼的A段和B段之间的走廊都要高,有的树梢高过三楼了。
但我的收获却不止是看望这粉红色的合欢花。我漫步在阳光下,穿过一路的槐树荫,踩着脚下的斑驳,还有那些黄色的槐花,它们落在了水泥路面上。我沿小路走进了三教西侧的草坪,草坪中间是至善厅。小路寂寂,不见人影。三只毛色斑斓的戴胜,正伸着尖尖的头冠,在小路上散步。被我的脚步声一惊,有两只就非常敏感地贴地一飞,然后拉起来,飞入树冠之中,不见踪迹了。我赶紧停止,站在原地,还有一只,它背对着我、静静地站在小树下,似乎并没有发现我。
我非常享受这平静又偶然的相遇,也静静地站着,观察着那个小小的它。可是,鸟儿的羽装本来就有保护色,加上它在小树下,还有斑驳的阳光和阴影,它的脚下是和它毛色有点相似的灰土色水泥路面。这让我想看清它的样子的愿望难以实现,我和它相遇,有巨大的惊喜,又有着没法尽兴的遗憾。然而,就是这样充满遗憾的喜悦,也很快结束了。就算我并没敢再往前走,它也在那么一两分钟之后从容地飞走了。
据说人成年之后就很难获得非常纯粹的喜悦了。可我真的不知道,这种不纯粹是因为我们总是受到了各种各样的条件限制,还是因为,我们的欲望总是在发展之中,没法有单纯的满足感了。当我再次启步,我抬头看了看至善厅的匾额。我走在通向三教合欢花树的路上,就想起了那句名言“止于至善”。
当我把枝观花,那一根根粉红的花羽,它们纤细、柔媚,散发着清爽的芬芳,如此之美。但我心里想说的是“善哉”,也可以说是“善之善者也”。我不知道什么是“至善”,我们用什么来给“至善”一个界定呢?或者说,《礼记 大学》里这句话的意思其实是说---善无止境?如同美好一样,善也是动态的,总是在变化之中的。人们,或者说我们,能够达到的只是自己和自己的环境在当下的那一种善,如此便可以认为它是当下的“至善”?
我离开合欢树,向东走,穿过三教的两个走廊,穿过一条宽阔的马路,来到音乐楼旁边。那里的花园里种植着一颗合欢和一颗木槿。合欢高大,木槿低矮,隔着一条浅浅的窄窄的小径,它俩相依偎着生长、开花。木槿开紫色的花,合欢开着粉红色的花儿。如今,那如火如荼的花开都已经过去了,满树的朵儿,有清新鲜亮的新花,也有已经蔫着瓣儿,颜色暗淡又收敛、接近枯萎的花朵。谁是至善呢?也许它们每一朵,都是自己的“至善”。
一群麻雀在我面前,走在小路上,叽叽喳喳,忙忙碌碌,满是红尘俗事似的。我往前走,它们也不打算飞走,仍然自顾自地走着。我再往前走走,就扑棱棱地、你前我后地飞了起来,却不是往前面飞离我,它们从我的右前方掠过,只离开地面半人高的样子,画着飞翔的弧线,往我的右后方去了。胖乎乎的身体过去,留下一点尾巴的痕迹,很快落地,寂静。
阳光恢复了清静,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又仿佛一切都已经发生了。我不知道这些是我的记忆,还是我的感觉。但假期的时光就是这样行走的,当我落入嘈杂的网,拥有的太少,时间不会更长。拥有的太多,时间不会更短。然而,我能找到什么呢?既然这个世界并不曾给出“至善”的止境,这迷茫的悖论和奢侈的愿望就永远存在,没有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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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25 03: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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