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黄昏

文/蓝莲花瓣

张掖的秋雨，来了一场又一场，终于把夏季的热情都褪掉了，让叶子们把秋天的绚烂勾画出来，静静等待，在淅淅沥沥的细雨里。

灰濛濛的天空，飘摇的西风，湿漉漉的地面，和着一点又一点的寒冷。无论你愿不愿意悲秋，都仿佛被这“秋的清愁”给笼罩住了。

于是，我在这个黄昏里有一点惆怅。我的更年期还没有变成过去。我一直以为它早该过去了，可它仿佛驻扎在我的时间序列里，不肯离去。

事实上我本来就不知道“更年期”这回事，那时候我精力无限，即使生病了、疲惫了，也相信它们都是暂时的，完全可以克服掉，可以让它很快地变成过去。我记不清楚“更年期”这个概念是怎么进入我的意识的，也许是因为我生命的年轮来到这个特殊的时期了。它的典型症状就是，生病和疲惫，非常难以恢复。有时候你根本没法分别，这种莫名其妙的不舒服，它究竟是自己该有的日常，还是“生病”状态。

我进入了无法辨别自我状态的人生阶段，或者说，我或多或少有点怀疑人生，怀疑自己。更年期究竟是一个什么期？若与季节相比较，它相当于人生的长夏，相当于人生的秋季，还是相当于人生的冬天？

每次出门之前，我一定会着意打扮自己，使我这个人看起来还蛮有精气神的。每次碰见年龄比我还大的姐姐们，总能发现她们气色不错、很阳光的模样，让人如沐春风。这让我很惭愧，我怎么能把我们的更年期与袖着手安静收敛的冬天相比拟呢？

远在高中二年级的那个时候，我们学习了一门课叫做《辩证唯物主义》，它告诉我们说世界是物质的，运动是物质存在的基本形式。它还告诉我们说，万事万物都是发展变化着的。

可是，我们的感情系统总是与逻辑和理性不太兼容，有时候好像还是相反的。我们总希望一种安静、静止和平稳的状态，这种内心潜在的期望经常帮助我们忘记、忽略了我们从课本上学过的道理。

除了更年期、老年期，人生还有没有其他什么期？婴幼儿期、青少年期、中年期，青春期…这么多的“人生之期”！哪一个“期”可以驻扎在人生中呢？好像都不行，它们都是人生之河的一段时光，而已。

我们的人生就只是一个过程，这个过程就意味着变化，改变，情绪的动荡。好花不可能常开不败，再大的风雨也总有停息的时候。这人生啊，酸酸甜甜，磕磕绊绊，好好坏坏，时好时坏…

在风雨如晦的黄昏，看到一句话：“那些年，我多么渴望人间策马；这些年，我多么渴望摇撸自渡。”“揺撸自渡”这个词，多么切合我在当下的心情，就如同年轻的时候我所渴望的“人间策马”和“春风得意”。

回首黄昏的暮色，清晨的明亮也才刚刚变成过去。每一天都有它细致入微的组成，光影变化，风景交错，时间的脚步却从来不会停息一分一秒。我们的人生，也不过是在时间的序列中依次面对不同的课题吧。那些年富力强的时间里，我们的课题就是“人间策马”、勇往直前，品尝努力的成绩和青春年华里付出之后的喜悦。

这些喜悦感、年轻时候的活力四射，反衬着人生。谁也说不清楚“中年”是什么时候来的。一件又一件从前想都没有想的事情发生了，那些以为只会发生在遥远的别人家的事情，发生在了自己的身边，它们不只是让人觉得震惊，它们会让人痛苦异常。就好像生活硬生生从自己的手里取走了好多东西，无论自己答应还是不答应。实际上，它是在用现实告诉我们，我们根本上就没有多少选择权。

所以，“更年期”到了。它其实就是一个让人认清事实的过程。曾经的人间策马、春风得意，那是或多或少，总有什么人挡在我们和时光的中间，没有让我们接触到最残酷的人生的底面。所以，更年期是一个什么期？它该是人生中，一个用强力让人成熟的时期。

到这个时候，我们该明白自己，无论过去曾经表现得多么谦卑，那都只是表面现象。一直以来，我们都只是长于进步，长于努力，并不愿意接受后退和婉转。我们只看到、只在乎人生的一面，我们有意识地忽略了人生的另一面，我们也不愿意承认，在人和人、人和事之间，退却和放弃也有其非常重大的意义。

于是更年期成了无期之期。如果无所谓有没有更年期，如果顺应人生的时序，如果我们能够接受许许多多的“不能够”，并且发现它们深远的价值，那么，无所谓更不更年。但如果，我们想和生活死磕到底，不能理解它的另一面的意义，那么更年期就是一个“期”，一个有硬梗的“期”。

无论它是否是无期之期，无论人生中运动着多少不算“期”的期。人生的中年，都给人提供的全程最粗粝的砂石，以此致敬我们的成熟。

然而昨日幽暗的黄昏它依然美丽异常，也是我人生欢程中的一朵花儿，我把它插在昨天的花瓶里，记忆着过去种种的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