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三年前，收到中科大出版社编辑一个邮件，询问能否翻译马上庚的 Modern Theory of Critical Phenomena 一书。

当时，虽然健康状况非常糟糕，还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生怕这个机会被人抢走。读研究生时，仔细读过这本书的前面几章。我的关于相变，临界现象的一点点知识，大多来自这本书。这本书虽然排版很差（事实上是直接拿打印机打字，手写公式影印的，根本没有正式排版），但内容合适，表述准确，英文流畅易读，成为这个领域的经典名著。作者又是本家。因此，能荣幸成为这本书的译者将是很开心的事情。

马上庚还写过一本极有特色的中文书，书名《统计力学》，在台湾出版，排版也是相当糟糕。我也曾经认真读过这本统计力学，不仅为书中对于若干问题的精彩处理拍案叫绝，也深受其独特的中文表述方式的吸引。这本书后来由马上庚的同事们翻译成英文出版。虽然物理得以保留，但语言特色完全看不到了。

开始，我定的目标极高，想以马上庚的语言风格翻译这本相变的书，试着译了两页，再回头去看，惨不忍睹。遂放弃这一企图，老老实实翻译。经过几个月的努力，终于写完了最后一行字。然后，自己校对一遍，交给出版社。几周后，编辑的稿子来了。编辑修改了译稿的一些错别字和汉语语法错误。我开始第二次校对。第一次读的时候，还觉得顺畅，隔了几个星期，稿子读起来感觉有点别扭，有些句子特别绕，个别句子明显有歧义。校稿的同时，又做了一些修改，尽可能消除歧义，也试着把一些句子写的顺畅一点。返回后又过了一阵，收到校样。排版看上去有点挤，与原书的大行距成鲜明对比。但比原书漂亮了很多很多。出版社给了一周时间看校样。于是又认真地读了一遍，发现了若干漏译和翻译及排版中的小错误及笔误。这一次，感觉译稿读起来更别扭了，与原书的流畅形成了非常强烈的对比。开始后悔不该承担如此不能胜任的任务了。

当年读陈咸亨翻译的狄拉克的《量子力学原理》，感觉特别深奥难懂， 仔细琢磨， 每一句话都非常严谨，但也很不顺畅，如不是一字一句地细抠，就很难把握。后来读狄拉克的原著，发现文字要顺畅很多，理解起来也容易很多。当时曾感慨，老先生的翻译虽然很准确，但易读性差了不少。此后很少读翻译的物理书，同时又隐隐觉得如果自己翻译，或许可以翻得顺畅一点。这次的翻译，彻底击碎了这个错误的想法。发现自己的翻译比陈老先生差的太多，同时也意识到翻译的困难和尴尬。过去读翻译的书时，总是觉得翻译的不好，自己试一下，才发现差的更多。

《临界现象的现代理论》一书很快就要出版了。带着极大的遗憾，看着这个被自己糟蹋的减色不少的名著以中文出现，非常不爽又无可奈何。 这次翻译的唯一收获，就是再读一些翻译书的时候，感觉好了很多，只要没有译错，就能接受，几乎不再抱怨翻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