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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到朱泾参加姨妈的葬礼。昨日病逝,享年八十多岁。
姨妈是我最亲的亲属之一。小时候来上海玩,在朱泾时就住在姨妈家里,姨夫菜烧得很好吃,爆鳝丝、溜里脊等,我终身难忘。我读高中时,姨妈从上海为我买了上海表和凤凰自行车。当时的行情是结婚最主要的大件。虽然只是代购,但当时买车买表都是要卷的,姨妈一家肯定也费了不少心思。更不用说,过去经常从上海往鞍山寄吃的东西,干虾、蟹黄猪油、干青豆等。这些美味是童年快乐记忆的一部分。我到交大读博士,姨妈说不要带行李了,她给我送去一套被褥。刚作博士后时,全家过来,去看望他们。送我们一床席子,好在上海过夏天。我们扛着席子,牵着孩子,走在大街上,妻子说有些像民工。
我小时候的偏见,人无书不可交。姨妈家里也有书,我感兴趣的主要是那里文学读物。第一次通读《红楼梦》,就是在姨妈家,高考结束时去玩。她家里的《红楼梦》是上海古籍的四卷本,与我后来买的人民文学的三卷本不同。虽然姨妈是有执业资格的会计,但始终爱好文学,从文学青年而成文学老年。后来还订着《收获》《当代》《十月》等大型文献刊物。我去探亲时,常常随便翻翻。
姨妈很漂亮,也很活跃。因此在朱泾镇小有名气。有次妈妈领我去,下了长途车,问粮管所怎么走。那人知道是找姨妈,马上说她认识,就领我们去了。据说年轻时有相当级别的领导干部追求,而且不止一位。有人许给她各种经济方面的好处,不过姨妈拒绝后也没有什么压力,那些领导也没有为难她。姨妈选择了只是普通干部的姨夫,姨夫对姨妈非常好,几十年如一日。他们夫妻很恩爱。传说,楼对面的住户,看到他们老夫妻在窗口桌旁吃饭,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画面很温馨。
姨妈也是很有趣的人。女儿刚到上海时,与我一起去看望她。她向女儿挑战,女儿能做的动作,她都能做。女儿踢腿弯腰等,她的姨婆婆也能做到。女儿后来想出取胜之道,家里有个很矮小的茶几,女儿从下面钻了过去。这个姨妈真是做不到呀,只能认输。
我对姨妈多少有些不以为然的,就是她太在意自己的身体。至少在退休后,天天锻炼,饮食也特别小心。我总觉得过犹不及,甚至隐约有些不安。我曾跟妻子议论,我母亲活得随性,从年轻时就抽烟,也很辛苦,家里照顾老公而不是受老公照顾,但他们姐妹谁更长寿真不好说。
十来年前,姨妈发现罹患膀胱癌。手术和化疗维持了几年,后来膀胱切除,又维持几年。最后还是转移了。姨妈对自己的病情,像个读书人,非常冷静客观。她坚持最后的日子在家里与亲人渡过,不住医院。头脑清醒时,安排好了一切,包括逝世后穿的衣服、葬礼上用的照片等细节。能做到这样,多少与长期受文学熏陶有关。
关于葬礼,姨妈的嘱托包括:一切从简,只要兄弟姐妹及其孩子参加遗体告别;孩子们都不要哭,她不喜欢大家太伤心;不要任何花圈,不要放鞭炮跨火盆等;不用下葬,骨灰撒在家乡的河里。姨夫和表哥表姐基本上听从了姨妈的话。只是骨灰实在没有地方撒,而且就算有地方还有骨灰盒怎么处理的难题,所以还是入土为安了。
多少有些遗憾,姨妈对我其实可能不太了解。当然她知道好学上进,后来当了大学教授;或许还知道,过去有些穷,后来过得还可以。至于我具体的研究教学,我对生活的向往与追求等,我们没有深入交流过。在她眼里,我总是孩子。临终还特别提到,对我很放心,就是怕我累坏了身体。逝世后不用我回去了,挺忙的。这个我们实在难以从命。一家人还是赶去参加了遗体告别和下葬,以寄托哀思。
随想随写,有些缺乏条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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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2-22 1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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