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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乃基
生物学由于涉及生物,涉及人自身,因而历来与社会科学紧密相关;由于生物学研究的对象较物理学、化学复杂得多,再加上研究刚刚起步,因而18世纪的生物学内部多条线索纠缠不清,并与当时的种种社会意识形态缠绕在一起。具体说,在生物学内部有自然分类和人为分类、生生说与自然发生说以及预成论和渐成论这三条线索,在各种意识形态中有宗教、启蒙运动和法国大革命、机械自然观以及自然哲学和浪漫主义,所有这些都极为复杂地缠绕在一起。18世纪的生物学正是在这种情况下步履维艰地前进,逐步从其背景中分离出来。
回顾这段生物学史有助于理解科学(生物学)在其兴起之时的场景,有助于理解实践检验和理性思维的关系,以及有助于理解走向后现代的科学重新意识形态化的过程和缘由。
以下由预成论和渐成论等三条线索来说明上述过程。
亚里士多德提出两种可能的发育模式,一种是预成论,认为微形个体在卵子或精子阶段即已存在,经适当刺激发育为成体;另一种是渐成论,主张有机体在形成时是一团没有分化的物质。经由若干阶段才长出新的部分。亚里士多德倾向于后者。通常被认为是机械论者的哈维试图为此寻找观察依据,通过对鸡受精卵发育的研究确信发育是一个逐渐形成的过程。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显微镜的使用不仅未支持渐成论,相反推进了预成论的流传。由于早期显微镜有较大误差,以为被观察物本身有结构组织。马尔比基宣称,他在未经孵育的蛋中看到了预成的小鸡。1688年,施旺麦丹从昆虫的变态过程中得出同样的认识。马勒伯朗士是法国哲学家、神父、笛卡尔的信徒,他将这种模糊的预成论推广到所有生物,并使之成为神学教义的支柱。亚当和夏娃确是所有人的祖先,上帝在那最初六天内的创造物即决定了至今所有的一切。这后一点显然与当时流行的机械论相默契。机械论认为,胚胎是一个无穷系列。犹如在俄罗斯套娃,大盒子里套着小盒子,小盒子里还有更小的盒子,等等,这是有秩序的,有规律的以及决定论的,而渐成论则难以理喻。在整个17世纪和大半个18世纪,预成论占了压倒优势。“为了具有数量上的精确性”[1],有一位哈特索克还计算了上帝创世时第一代兔子要达到多大体积,才能容纳以后所有的兔子。有些人甚至连通过显微镜的那一端进行观察都不知道。
1759年,沃尔弗发表题为《发生理论》的论文,一方面指出,科学家唯一追求的是真理,应以科学而不是神学为依据;另一方面,他又信奉当时在德国逐步流行开来的自然哲学,认为万物由于自身内部的动力而有一个发生、发展的过程,应用到生物学,便“可得出结论说,身体上的各个器官并不始终都是像现在这样存在着,而是逐步形成的”。18世纪后期,渐成说随着自然哲学的复苏而地位日盛,这还由于生命科学“是一门年轻而渗有人类自我意识的科学”[2],因而比其他学科更厌恶机械论。到19世纪,显微镜得到改进,渐成论得到观察证实。
这是一个有趣的过程,先由观察误差导致科学上的错误认识,后者又被纳入到神学体系中,然后由于观念的改变形成新的认识,最后才由改进后的显微镜观察证实。这种特殊的发展过程打上了时代的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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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2-26 17: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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