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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我时常怀念我的父亲——他八年前去世,享年八十,但从未写过一篇怀念父亲的文章。读了彭琴博友《大恩无声——写在父亲节前夕》这篇用"心"之作,感动得我顿然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并不由自主地就写起了我对父亲的记忆之象、怀想之情和感念之意。
父亲是毕业于上个世纪三十年代一所教会学校的一位高中生,做过小学教师,当过小学校长。进入新中国后,继续当小学教师,直到退休。
在我的记忆里,按现在的说法,父亲乃是一位极典型的“越教越瘦”的穷知识分子,一辈子都穷,未曾过上哪怕一年半载的“小康”。
我出生前后的数十年间,全家只有父亲一人工作赚钱。到我出生时,家丁增至九口,仍只靠他一人的工资养家糊口(母亲因抚育过多的子女而无法外出工作),直到“上山下乡潮”中兄长们一个接着一个下乡做“知青”为止。其穷困之极,以至于兄长们上学期间,常常不得不一再拖欠学费,甚至有时交不起只好“赖账”。
父亲之穷,不仅在于家中“僧多粥少”,更在于“丁多屋小”——人丁最旺时,九口之家,仅8平米小屋!直到家兄相继下乡,屋内拥挤不堪之情,才逐渐略有改观。然而,父亲至死都未尝住过面积稍大一点的新屋,永远都是这8平米的小屋,直到其去世吾母移主二哥而将这破屋交还给公家!
父亲穷于经济,但是富于知识。他虽只是一位教语文的小教,却极其勤奋敬业,平时嗜书如命,以此而博学异常,在我家乡的那个江南小镇上,素以“问不倒”而著称。只是这位极典型的旧式知识分子,除了教书、看书、喝酒三大件事,其余几乎是百事不问——整个儿一个家里的“大懒虫”!退休之后,则仅剩下了两件事——看书、喝酒,抑或合二为一事——边喝酒边看书,或边看书边喝酒。直至去世前的一二年间,才稍稍过问起家事来——我母亲说他这是“老来改相”了。
父亲的学问,我自小就从家母和邻居那里略有所闻,到我长成时,母亲曾训我曰:“你要是像你父亲那样好学,你就成人了!”从此我开始羡慕父亲的为学。到上大学时,我只有一个心念:一定要做一个像父亲一样有学问的人。
也因为如此,平时我与父亲有较多的沟通。渐渐地,我感到,他是我家中唯一能深刻理解我在求学过程中的所作所为的人!因为我每取得一个阶段性的成绩都能得到他的理解——他理解它的意义所在,并因而总是抱以赞赏或鼓励的态度,所以他的理解、赞赏和鼓励一直是我人生道路上积极奋进的最重要的精神动力。
也因为如此,我每次回家都是带着很激动的心情,而父亲则在得知我要回家的确切消息后,每次总是要提前到车站空等我半日之久,直至接见到我。而我回到家里,则总会详细地向他汇报我的近况,并期待着他对我的打算或成绩的肯定。正是这些因素,构成了我所以有空就总想要回家探亲的最重要的冲动力!
当父亲终于离我而去时,我一下子感到心里面空荡荡的——这个世界上缺乏了最亲又最能理解我的人!从此回家的冲动力也减退了,虽然因母亲健在,一年总要回家几趟,但回到家里,终究不再有以往的那种激动,那种期待。
当此念父之际,可以告慰父亲在天之灵的是:我已把我的儿子、您最小的孙子培养成了多伦多大学的大学生了。相信这个消息定会让您在天界乐得又想要喝人间的酒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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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20 06: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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