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古人殉得罵名，

英宗膽決立崢嶸。

可惜玄燁曇花策，

奄息仲行鍼虎驚。*

*和陸遊《秋風亭拜寇萊公遺像》韻：

豪傑何心後世名，材髙遇事即崢嶸。

巴東詩句澶州策，信手拈來盡可驚。

【秋風亭】寇準修建，在今湖北巴東縣。【寇萊公】寇準。【巴東詩句】指寇準十九歲中進士，在巴東縣任職期間寫下的詩句：“野水無人渡，孤舟盡日橫。”【澶(chán)州策】指景德元年冬，寇準在巴東澶州擊敗契丹的策略。陸遊(1125-1210)字務觀，號放翁。南宋越州山陰今浙江紹興人。偉大的愛國詩人，其名言曰：“我生學語即耽書，萬卷縱橫眼欲枯”。有《劍南詩篇》、《渭南文集》和史書《南唐書》等。

一、原詩

共三章，每章十二句。

·交交黃鳥，止於棘。誰從穆公？子車奄息。維此奄息，百夫之特。臨其穴，惴(zhuì)惴其慄(lì)。彼蒼者天(tīng)，殱我良人！如可贖兮，人百其身！

·交交黃鳥，止于桑。誰從穆公？子車仲行(háng)。維此仲行(háng)，百夫之防。臨其穴，惴惴其慄。彼蒼者天(tīng)，殱我良人！如可贖兮，人百其身！

·交交黃鳥，止于楚。誰從穆公？子車鍼虎。維此鍼虎，百夫之禦。臨其穴，惴惴其慄。彼蒼者天(tīng)，殱我良人！如可贖兮，人百其身！

二、黃鳥·小序

《序》：“《黃鳥》，哀三良也。國人刺穆公以人從死而作是詩也。”鄭箋：“三良，三善臣也，謂奄息、仲行、鍼虎也。從死，自殺以從死。”陸音義：“行，戶郎反，下皆同。鍼，其廉反，徐又音針。從，才容反。”

*【秦穆公】(？—前621，在位前659 -前621），一稱秦繆公，嬴姓，名任好，諡號穆。

孔疏：箋“三良……從死”，“文六年《左傳》云：‘秦伯任好卒，以子車氏之三子奄息、仲行、鍼虎為殉，皆秦之良也。國人哀之，為之賦《黃鳥》。’服虔云：‘子車，秦大夫氏也。殺人以葬，璇環其左右曰殉。’又《秦本紀》云：‘穆公卒，葬於雍，從死者百七十人。然則死者多矣。主傷善人，故言‘哀三良也’。殺人以殉葬，當是後主為之，此不刺康公而刺穆公者，是穆公命從已死，此臣自殺從之，非後主之過。故箋辯之云‘從死，自殺以從死’”。

*【殉葬】廣義殉葬指以器、畜、甚至活人(先賜死或自殺)陪死人入葬。狹義殉葬指以活人陪葬，旨以保亡靈得冥福。人殉製，古代中外皆有。中國考古發現小五千年前龍山(山東章丘龍山鎮)文化時期就已出現。至明英宗朱祁鎮(1427-1464)時廢除殉葬。後清朝初年殉葬複起，康熙下令廢之，卻又大力表彰民間殉葬。民間各地官府表揚妻妾殉夫，稱她們為“烈女”、“節婦”，並修書、立牌坊。故有云“終清之世”殉葬制度並未根除(參1宋麗娟《淺談中國古代殉葬制度》；2《殉葬製度》https://baike.so.com/doc/5934037-6146967.html)。

朱熹《詩序辯說》：“此《序》最為有據”。

三、章字詞解

第一章：交交黃鳥，止於棘。誰從穆公？子車奄息。維此奄息，百夫之特。

臨其穴，惴(zhuì)惴其慄(lì)。彼蒼者天(tīng)，殱我良人！如可贖兮，人百其身！

【交交黃鳥，止于棘】毛傳：“興也。交交，小貌。黃鳥以時往來得所，人以夀命終亦得其所。” 孔疏：傳“交交……其所”，“黃鳥，小鳥也。故以交交為小貌。《桑扈》(*《小雅·甫田之什》總215。桑扈，鳥名。即青雀。又名竊脂。參《漢語大詞典》卷4，頁1023)箋云：‘交交猶佼佼，飛而往來貌。’則此亦當然，故云‘往來得其所’，是交交為往來狀也。以此哀三良不得其所，故以鳥止得所，喻人命終得所。”

鄭箋：“黃鳥止于棘，以求安己也。此棘若不安則移。興者，喻臣之事君亦然。今穆公使臣從死，刺其不得黃鳥止于棘之本意。”

孔疏：箋“黃鳥……本意”，“箋以鳥之集木，似臣之仕君，故易傳也。以鳥止木喻臣仕君，故言‘不得黃鳥止於棘之本意’，正謂不得臣仕於君之本意也。言其若得鳥止之意，知有去留之道，則不當使之從死”。

朱傳：“興也。交交，飛而往來之貌。”

【誰從穆公，子車奄息】毛傳：“子車，氏。奄息，名”；

孔疏：傳“子車，氏。奄息，名”，“子車，《左傳》作‘子輿’，輿、車字異義同。傳以奄息為名，仲行亦為名。箋云仲行為字者，以伯仲、叔季為字之常，故知仲行是字也。然則鍼虎亦名矣，或名或字，取其韻耳。”

鄭箋：“言誰從穆公者，傷之。”

朱傳：“從穆公，從死也。”

【維此奄息，百夫之特】毛傳：“乃特百夫之德。”鄭箋：“百夫之中，最雄俊也。”

孔疏：傳“乃特百夫之德”， “云‘乃特百夫之德’者，言此人在百夫之中乃孤特秀立，故箋申之云‘百夫之中最雄俊也’。惴惴，懼，《釋訓》文。”

朱傳：“特，傑出之稱。”

【臨其穴，惴惴其慄】

鄭箋：“穴，謂塜壙中也。” 朱傳：“穴，叶戶橘反。穴，壙也。”

毛傳：“惴惴，懼也。”朱傳：“惴惴，懼貌。慄，懼。”

鄭箋：“秦人哀傷此奄息之死，臨視其壙，皆為之悼慄。” 陸音義：“惴，之瑞反。慄音栗。壙，古晃反。

【彼蒼者天，殲我良人】

鄭箋：“言彼蒼者天，愬(*同訴)之。”

毛傳：“殲盡良善也”。朱傳：“殲，盡良善。”

陸音義：“殲，子廉反，又息廉反。愬，蘇路反”。朱傳：“殱音尖”。

【天(tīng)】朱傳：“天，叶鐵因反(*今漢語拼音無tin)”。　陳第《毛詩古音攷》卷一：“天音汀(tīng)。《釋名》曰：豫(*州)、冀(*州)以舌腹言之，天，顯也，在上高顯也。青、徐以舌頭言之天，坦也。坦然而高遠也。蓋青(*州)、徐(*州)猶有古音，豫、冀則今之音。古音天與人韻(今漢語拼音無‘tin’)，今則判之遠矣。本證《栢舟》(*《鄘風》總45)母也天只，不諒人只。《黍離》(*《王風》總65)悠悠蒼天此何人哉《綢繆》(*《唐風》總118)綢繆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見此良人。《黄鳥》(*《秦風》總131)彼蒼者天，殱我良人。《雨無正》(*《小雅·節南山之什》總194)凡百君子，各敬爾身。胡不相畏，不畏于天。《小宛》(*《小雅·節南山之什》196)宛彼鳴鳩，翰飛戾天。我心憂傷，念昔先人。《何人斯》(《雅·節南山之什》總199)不媿于人，不畏于天。《巷伯》(*《小雅·節南山之什》總200)蒼天蒼天，視彼驕人。《菀柳》(*《小雅·嘉魚之什》總224)有鳥高飛，亦傅于天。彼人之心，于何其臻。《文王》(*《大雅·文王之什》總235)文王在上，於昭于天。周雖舊邦，其命維新。《棫樸》(*《大雅·文王之什》總238)倬彼雲漢，為章于天。周王壽考，遐不作人。《旱麓》(*《大雅·文王之什》總239)鳶飛戾天，魚躍于淵。《假樂》(*《大雅·生民之什》總249)宜民宜人，受禄于天。《卷阿》(*《大雅·生民之什》總252)亦傅于天，藹藹王多吉人。《崧高》(*《大雅·簜之什》總259)崧高維嶽，峻極于天。維嶽降神，生甫及申。《瞻仰》(*《大雅·簜之什》總264)亂匪降自天，生自婦人。”

【如可贖兮，人百其身】鄭箋：“如此奄息之死，可以他人贖之者，人皆百其身，謂一身百死猶為之，惜善人之甚。”陸音義：“贖，食燭反，又音樹。”朱傳：“贖，貿也。”

章解：

孔疏：“交交……其身”，“毛以為，交交然而小者，是黃鳥也。黃鳥飛而往來，止於棘木之上得其所，以興人以夀命終亦得其所。今穆公使良臣從死，是不得其所也。有誰從穆公死乎？有子車氏名奄息者從穆公死也。此奄息何等人哉？乃是百夫之中特立雄俊者也。今從穆公而死，秦人悉哀傷之，臨其壙穴之上，皆惴惴然恐懼而其心悼慄，乃愬之於天。彼蒼蒼者是在上之天，今穆公盡殺我善人也，如使此人可以他人贖代之兮，我國人皆百死其身以贖之。愛惜良臣，寧一人百死代之。

“鄭以為，交交然之黃鳥止於棘木以求安，棘若不安則移去，以興臣仕於君，以求行道，道若不行則移去。言臣有去留之道，不得生死從君。今穆公以臣從死，失仕於君之本意。餘同。 ”

朱傳：“興也。秦穆公卒，以子車氏之三子為殉，皆秦之良也。國人哀之，為之賦《黄鳥》事，是《春秋傳》，即此詩也。言交交黄鳥則止于棘矣，誰從穆公，則子車、奄息也。蓋以所見起興也。臨穴而惴慄，蓋生納之壙中也。三子皆國之良，而一旦殺之，若可貿以他人，則人皆願百其身以易之矣，”

第二章：交交黃鳥，止于桑。誰從穆公？子車仲行(háng)。維此仲行(háng)，百夫之防。臨其穴，惴惴其慄。彼蒼者天(tīng)，殱我良人！如可贖兮，人百其身！

【交交黃鳥，止于桑。誰從穆公？子車仲行】鄭箋：“仲行，字也。”朱傳：“行音杭”。

【維此仲行，百夫之防】毛傳：“防，比也。”鄭箋：“防猶當也。言此一人當百夫。”朱傳：“防，當也。言一人可以當百夫也。”

【臨其穴，惴惴其慄。彼蒼者天，殲我良人！如可贖兮，人百其身！】

陸音義：“防，徐云：‘毛音方，鄭音房。”

第三章：交交黃鳥，止于楚。誰從穆公？子車鍼虎。維此鍼虎，百夫之禦。臨其穴，惴惴其慄。彼蒼者天(tīng)，殱我良人！如可贖兮，人百其身！

【交交黃鳥，止于楚。誰從穆公？子車鍼虎。維此鍼虎，百夫之禦】毛傳：“禦，當也。”朱傳：“鍼音拑”。

【臨其穴，惴惴其慄。彼蒼者天，殲我良人！如可贖兮，人百其身！】陸音義：“禦，魚呂反，注同。”朱傳：“興也。禦，猶當也。”

朱傳《黃鳥·跋》：

“《春秋傳》曰：君子曰：秦穆公之不為盟主也，宜哉。死而棄民，先王違世，猶貽(*貽害)之法，而况奪之善人乎！今縱無法以遺後嗣，而又收其良以死，難以在上矣。君子是以知秦之不復東征也。愚按穆公於此其罪不可逃矣，但或以為穆公遺命如此，而三子自殺以從之，則三子亦不得為無罪。今觀臨穴惴慄之言，則是康公從父之亂命迫而納之於壙，其罪有所歸矣。又按《史記》，秦武公卒，初以人從死，死者六十六人；至穆公遂用百七十七人，而三良與焉。蓋其初，特出於戎翟之俗，而無明王賢伯以討其罪，於是習以為常，則雖以穆公之賢，而不免。論其事者，亦徒閔三良之不幸而歎秦之衰。至於王政不綱，諸侯擅命，殺人不忌，至於如此，則莫知其為非也。嗚呼！俗之弊也久矣，其後始皇之葬後宫，皆令從死，工匠生閉墓中，尚何怪哉！”

四、譯詩

小小黃鳥止於棘，陪葬穆公誰人是？子車奄息從公死，敬其百夫最秀極。臨其墓前顫慄心，蒼天為何殺好人！若可贖其換百身！

小小黃鳥止于桑，陪葬穆公誰人當？子車仲行從公葬，仰其百夫最敢當。臨其墓前顫傷心，蒼天為何殺好人！若可百人贖其身！

小小黃鳥止荊楚，誰陪穆公進穴墓？子車針虎入穴墓，唯其百夫最無懼。臨其墓前若戮心。蒼天為何殺好人！若可贖其換百身！

2024年10月3日星期四，2024年12月18日星期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