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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汤圆(2)

已有 2480 次阅读 2018-8-7 07:41 |系统分类:生活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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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信朋友圈常是个吊足“胃口”、盛产“奇葩”的神奇之地。

有时,晚饭刚下肚,正打着“饱嗝”,圈里上来九张全屏的诱人美味佳肴,心有余而力不足,心里痒痒的“狠”。近来,一组“宁波汤圆”,本是正月里的“当家花旦”,大热天的却犹如连续剧放个不停,吊足胃口。痛时流泪,馋时会流口水,一碗滴溜溜翻滚着的乳白色精灵,不仅仅催生出分泌唾液来稀释的酸水,还冉冉飘浮着一缕缕袅袅的念想,如雾气一般。

宁波汤圆,可以算得上是我家一项颇得传统家风、具有鲜明特色的“小吃”。如今,好多年没有吃到正宗的宁波汤圆了。

正宗宁波汤圆以糯、韧、软而被世人认可,当然与超市里机器汤圆不可同日而语的。糯米要浸泡透、要勤换水;生猪板油要手工去膜、去筋、再撕、撕裂成小块……从入手到入口,没有十天半个月是做不出一碗可以称得上“正宗宁波汤圆”的,对于懵懂的小屁孩,这段时间就是欢愉的过年般的日子。

清晰记得,进大门左手边是二三米宽的青石板明堂。堂前间里堆着杂物,还有一口大石磨,磨粉时,一人把磨芯,加浸泡在水中的糯米,一人或二人牵磨担。小时候阿姑会在堂前间磨糯米粉,黄豆粉……小屋前有一只石臼,应该是过去做年糕用的(宁波年糕也是家乡一绝),那个时候就用来将现炒后的黑芝麻用石臼捣烂……半干湿的面团,揪一撮,揉成球,“摁”个窟窿,“塞”入馅心,再搓个圆……正宗的汤圆就是这样“蹦”出来的。

做汤团了,一般都是要准备过年或过节了的时候。孩子的节日就是“放羊式”的奔跑、嬉闹……疯玩了一天有些累了,倦在角落中看大人们忙碌的背影,迷迷糊糊中,一个盹接着一个盹……极富仪式感的繁琐工艺,糅合着里里外外充满喜悦感的氛围,在这段日子里,就是乐融融的节日,浓得化不开的“家”的味道和温度。

稍大些,进城了,从乡村一偶到都市一角,做宁波汤圆的排场就没有这么大、作料也没有那么精……那个时候,只有在过年时节,每家才有配给的糯米供应,大户可多一二斤,糯米要淘干净浸泡几个钟头;青石磨是邻居家借的,上下二块紧扣的圆石盘,相合处蜿蜒盘旋牙痕般的沟迹,用清水洗干净放墙角阴干;馅儿是黑芝麻、猪油和绵白糖。黑芝麻是插队在黑龙江的姐姐寄来的,猪油是过年配给从菜场里买猪的生板油剥皮后撕成小丁块,和着磨碎的芝麻慢慢揉慢慢揉;磨粉最有讲究,放料要均匀,转速要均匀,松弛有度,恰当好处,慢条斯理的步伐犹如踩着圆舞曲节律缓缓而行;石磨下扎一个大口袋,再下面放一个盆,糯米研磨成粉随水如泉流如瀑布汇聚起来,先用石头压一压,然后放在通风阴凉处,用一根竹竿挂着布袋,悬空滴水、洌干……

做宁波汤圆时,得听姆妈的安排,她的恕前恕后、一手一势,左邻右舍都常会来取经讨教;做宁波汤圆,是我不多的,但可以随时出手、炫耀一下手艺的绝活:大小由自,徒手包汤圆时五个手指揉米粉再在中间按个凹洞,三个手指捏馅芯成圆形放入,二只手掌心合上轻搓成均匀圆球状。内黑外白,泾渭分明,不混搭色,圆形还算周正。

经过几次浮水加冷水煮,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汤圆翻滚在锅里,白里透黑,白如羊脂、黑似墨玉,装入碗里就是一颗颗软糯、滑甘的绝世精美工艺“小品”。

每年的那个时光,总少不了由这道令人神采飞扬的风景、这道令人味蕾绽放的小吃,所给予的一个个不能忘怀的故事:

在厂里时,师傅和同事们都喜欢我家的汤圆,常在上夜班时带些生汤圆到厂里,大家倚着车床旁的火炉,吃了几次。后来吃上了瘾,干脆几次组团上家里来了,每次都吃的高高兴兴而归。经不起原材料是过春节才配给的,有限,就减少汤圆数量,添加了姐从黑龙江带来的黑木耳。本来应该是白木耳的,但家里没有,亏大家也喜欢。我给这碗组合命名为“浪里白条张顺斗黑旋风李逵”。那个时候我正被“水浒传”所吸引。

遇到钟万勰院士以后,会常上他家讨教问题。有一年过年,钟先生和杨老师都没有在上海过,杨老师的母亲有事找,出门时姆妈叫我带上一盒汤圆,知道她也是南方人会是喜欢的,就是不肯收,节日期间收下也算是皆大欢喜。过不了几天,钟先生和杨老师回上海,有事情商量,就把我叫去了,事情谈完临走时,送我一个蛮高级的会翻跟头机械玩具,说是要送给我的孩子。我们之间很少有物品交换的往来,钟先生对“正事”以外的事情都几乎没有兴趣去关注的。你送东西,必只多不少还你,他是坚持不肯让你吃亏的那种人。

有一年,一家人其乐融融包汤圆,我突发奇想,在一颗汤圆中包了一个硬币,自然没有与大伙通气,事后也忘了。正巧,那年四叔在上海过年,吃汤圆时被他“咬”到了。那个时候自然是惊诧的了,我也承认了是“玩笑”,谁知阿爸说我是“恶作剧”,过来就给我一个“麻栗子”。其实这也是一种习俗,谁吃到都象征着吉利、安康,把好运带给一家人。只是没有通报在前,阿爸认为有犯上作乱之嫌,况且冲撞在四叔头上。现在想来,如今全家都吉利安康,特别是四叔,一路顺风顺水,多少也该含有我的一份祝福和灵验。

…… ……

小小汤圆,大大乾坤。好多年没有吃到那只汤圆了,以后或许也不会有的了。

立秋而凉风至。

六十多年前的今天,我出生在东海边的那个古老渔镇;六十多年后的今天,故乡会有凉风么?

 

 

 

说明:

去年的这个时候,“宁波汤圆”端上后,得到亲朋好友多有指正:阿姑给发来几处纠正,夹着许多回忆,惹得人浮想翩翩;还有一位本家陆姓朋友带来建议,还给传来宁波的实物照片,一并附在后面。纠正和补充我原本记忆中的一些模糊之处,很是受益。谢谢大家的包容和喜爱!

 

附录:

四叔来信:仲绩:“宁波汤园”读了几遍,浓浓的乡愁,甜甜的亲情,勾起我儿时甜蜜的回忆。那时的孩子最盼望的是过年,过年了有好吃好穿,而吃是最主要的,不仅做汤圆,还有金团、年糕、炒米糖、印糕……,而做这些年货的主力是你母亲,你祖母则是指揮者(或决策者),我当然是享受者。而这一切都已煙消云散,仅仅留在脑海里,既有几分甜蜜,更有几分惆怅。论吃的,今天样样不缺,论味道样样不如我大嫂做的。
谢谢你当年的汤圆中的硬币,我的人生还算顺利。
淑霞的建议都对,你在此文中都改述了。我的这个妹妹是个大好人,现在我们真的亲如亲人。

阿姑来信:阿绩,宁波汤团已拜读,写得真好,情真意切,勾起浓浓的思乡之情,为你点赞。但我记得,磨粉的石磨不是邻居家借的,你家堂前间里有一口大石磨,磨粉时,一人把磨芯,加浸泡在水中的糯米,一人或二牵磨担,小时候我也在堂前间磨过糯米粉,黄豆粉……。

一人或二人牵磨担

阿绩,这口石磨放在你家堂前间好多年,你四叔肯定有印象的,你家小屋前还有一只石臼,是过去做年糕用的,不知你还有没有印象。日子过得真快……

水磨糯米粉后的凉干方法,不是吊后自然凉干(太慢了),一种方法是压石;另一种如少量的,在农村可放在草木灰中”哈。。。秘方 陆姓书法家家传宝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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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宁波人家的石磨,别人家的石磨。是陆姓朋友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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