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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皮有点痒。
早早的,刷牙,洗澡,洗澡时顺带把头也洗了。待头发自然干了,睡觉。窗外下着雨,屋外的湿润不影响屋里,本来也没有几根头发,短短的,干起来蛮快的。
淅淅沥沥,窗外寂静无声,原本以为舒舒坦坦可以一觉睡到自然醒,可不知咋回事,就是睡不着。11点、1点……手机里显示中国标准时间已经是早上七点了。巴黎与北京有六个小时的时差。
迷迷顿顿、迷迷糊糊的,好像是上完中班,出厂门时,手里捧了一只像枕头般大小的面包,鼓风厂的“萝卜丝馒头”蛮好的,带回过家里吗?只顾了自己吃了。走得急,裸露着,没有包装纸,正巧出厂门遇到住在附近的大学同学,好久不见,那就择日不如撞日,顺便一起去他家找张纸头来包包。
翻箱倒柜,可就是没有一张像样称心的纸。捧在手里长长像枕头似的面包渐渐软塌塌起来,时间长了,上面看上去好像涂了一层密密匝匝的奶酪,这可不是阿爸要我买的“罗松面包”,那是硬硬的一层皮包裹着的“砖石”。老人家说要吃的小金陵“盐水鸭”,到云南路买了,可要的“罗松面包”,像点样子的就是没有觅到,几乎兜遍了上海滩的商场名店,每每,听到最多的回话是“现在谁还会要吃这么硬邦邦的东西”,似乎是有些不着调,可能也就是在人到了这个年龄才会有的一个念想,执拗着的这种味道吧。
那天早上现在巴黎拉德芳斯(La Grande Arche)新凯旋门的欧尚超市里看到了,硬邦邦的,像枕头般大小,上面还有一层白色粉末,隔着薄薄包装袋能感受到热乎乎香喷喷的“尤物”,如此惹人注目。还别说,那一刻,看得人都有些眼馋。真没有想到,执拗坚守传统的法国人,至今还有人还在好这一口。
时间应该不早了,还得赶紧给家里打个电话,不然爸妈要急的,要睡不着啊的。掏啊掏,裤袋里拿出当时本以为还牛逼哄哄的“诺基亚”手机,怎么上面长出了厚厚的奶酪,奶酪有上下二层,上面嫩黄,下面粉红,就像白天吃的甜点。奶酪怎么会有好多细细气泡,这是什么啊?外包装上法文可不认识,还得找个翻译软件来。
电话号码,几位数?八位吧!家里的座机,一般都是姆妈接的,轻声细语,报声平安后她总是显得很高兴。她是个喜兴的人,凡人凡事都往让人开开心心的地方去说去做,包纳和接受孩子们的所有,她知道她的孩子要什么,她给她的孩子勇气和自在,给他们真正的松弛感。后来她喉咙出毛病了,接电话的就是阿爸的多了。阿爸接电话时喉咙一直砰砰响,一接电话就问个没完,有“高瞻远瞩”的指导,也有“孺子不可教也”的叹息,除了事无巨细的那些琐事,还会要问些“啥是CAE?”之类的。这个已经说过好多回了,再说电话里三言二句也说不清楚,说了也可能记不住。临了还总不忘“钟(万勰)先生好吗?”,每次问,每次都一点不敷衍,还有些小心翼翼的。他们俩其实都还没有见过面,以老先生一贯做派,出门在外要跟对人,入行要兴旺还得要看人,带头人水平(人品、学术)是行业标杆,是不是好不好。如今,问着问着,可问的人和被问的人都已经在星空里漂浮起来……
现在谁家还在用座机啊?姆妈阿爸他们好像也没有咋用过手机,以后里里外外事情都是妹妹给操办的。那咋办嘛 ,还没有回家,他们会睡不着,要等我回家的啊……
“莫下帘尤好,恐好云往来”。屋外的雨好像已经停了,环顾四周,黑洞洞的,很静,静得耳膜有点嗡嗡作响的沉闷。长长窗帘的缝隙旁挤出一长条对面路灯递过来的细细光晕,纹丝不动……
生命如此短暂,如海德格尔所说这是“我们最为必然的可能性”。此愿未了,未免耿耿。终于看到了硬邦邦的“罗松面包”,是否要从巴黎带一只回上海去,如果,如果阿爸还能如愿吃到。
人到了这个岁数,是数,是枕着良心入睡的。在一个个有雨有雾的夜晚和清晨,这一次是在异国他乡,又闯入了梦里。
三更天,二行泪,一身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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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4 06: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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