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八、翘首盼家书

   1975年7月我离家时，爱人已有身孕三个月，她反应很大，怀相又不好。加上当时我们收入少，而鱼肉要凭计划供应，在这种条件下，她营养不足。因为我走了没有人照顾她，单位派一位同事工余之时帮忙关照，我不放心，又把乡下六十多岁的岳母请来照料。当时我们住在一栋没有电梯的老宿舍楼的八楼，层高3.2米，对正常人来说，爬八楼都吃力，上下八楼极不方便，对于怀孕体弱的人来说，就更不方便了，我试探和住同一栋楼的一楼的所里的一位同事商量是否可以暂时交换一下住房，他很爽快地答应了，我至今还十分感激他。临走时，我把爱人从八楼搬到了一楼。一切安顿好之后，第二天我们就出发奔罗布泊了。

   来到罗布泊，虽然每天工作很忙，下班后没有任何娱乐，除了沙漠，没有任何地方可以去，所以下班之后感到很挂念、担心、苦闷。我离家一个多月时，感觉离家已经有很久很久，思家之情越来越浓，人好像生病似的，上班时好似带病工作一样。我们在荒芜的沙漠之地，没有邮局，没有电话，信件来往都是先寄到一个代名地址“红X”的中间信箱，然后由专人好像是每周一次送到工地，那时，每天都盼来信，每天都想写信。不过，因为保密要求原因，我从头到尾没有写过信，只收信，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不能写信，就更加盼来信，那种盼信的急切心，真的是焦躁，心急如焚，为避免影响工作和引起大家共鸣，我成天只有闷急。因为就我们几个年轻人中，只有我和另一位成家了，他们不了解我家里有老小弱者，不会体会到我家里人的生活艰难。

   一个星期天，是应该送信来的日子，我头一天就盼望，一晚上都没有睡好，很想知道家里情况，很想知道我未出世小孩的情况。不巧，早上，几个同事约好魏司机开车到很远的地方去玩，邀我同去，我很想不去，只想等信使送信来，不去的理由又不好直接说，在支吾中，他们说笑着把我架上车，开车就走。我急呀，无法说。没有走多远，车在一个转弯处减速时，我趁机开门从车上跳了下来。魏司机来了个急刹车，问我摔伤没有。还好，未伤。他狠狠地狂吼了我一顿：“你不要命了！你想害我们？这可不是好玩的！关系性命！”他们丢下我气呼呼地开车走了。我木讷地站在那，发了一会儿呆，才步行二十多分钟返回帐篷，专等家里来信。

   也算没有白白冒险跳车，终于收到了家里来的第一封信，也是在此期间收到的唯一一封信。她在信中说是一切都好，小孩也长大些。哼，哄我，怎么会“都好”呢。不过，对我稍有安慰，至少家里未出什么事。我心里还是挂念，希望尽快完成任务，结束了赶快回去照顾他们。

（2012年11月27日初稿）

五十九、撤离试验场

    我们每天往返于帐篷、食堂、实验车和工地之间，紧张地工作着，有几次，我进地下试验洞里安装调试探测器，一直深入到了最里边。我们在这儿工作的这一段时间，老天爷非常配合关照，老天爷未下过雨，也未没有刮特大的风。国运昌盛天助也。我们的工作进展很顺利。

   我们安装好探测器，固定好仪器，再把信号传输线和电源线连接好以后，就每天在现场反复进行仪器调试，系统联调，直到使系统处于最佳工作状态，保证每次大系统联调模拟试测都成功。几天以前，我就把系统全部调试好了，没有什么工作可做的了。可是，我心里还是放不下，每天照常跑到车上去检查、测试，除了吃饭，一刻也不离开汽车实验室，我要做到确保稳妥可靠。一天，上级通知我们准备撤离现场，我们马上加紧收拾行装，准备撤场，除了现场测试用仪器和汽车实验室之外，其余的所有东西都要撤走。

   临撤场之前，我再次反复细致地检查了仪器、联线及固定情况，确信一切正常，万无一失，牢固可靠，最后，我才在暗袋中，从拍摄电影用的原装135黑白胶卷上裁剪一段需要的长度，在胶卷头上剪好安装插口头，小心翼翼地装进暗盒，又十分谨慎地把暗盒装进记录仪中，这才长吁一口气——终于全部完成了。我从汽车实验室走下来，带着一种十分复杂的不可言状的心情，回头望着车窗内的仪器，倒退走了十几步，带着一种紧张、压力和吊悬的复杂的心情，一种期盼，一种祝愿，一种请求，向着汽车和仪器鞠了一个躬，才转过身来离开。

   在现场的各个单位所有的参试人员都坐上大交通车撤离了现场，只留下了警卫戒备森严。我们来到新住地等待正式试验的日子。

（2011年3月20日初稿，2013年5月1日修改）

图片来源：互动百科：核试验；                     中军网：朝鲜核试验地下结构设施图

六十、观看核试验        

   正式试验定在1975 年10月27日，早晨，我们早早起来，所有参加核试验的人员坐车来到一座山头。参试人员虽然下车了，但是规定汽车直接停在路上，发动机不许熄火，司机不许离开驾驶座位，以防万一出现特殊情况，大家好坐车迅速撤离。这儿可能是现场指挥部和主控站所在地，我们站在山顶观察试验情况。站在山头看，好像我们站的这山头距离核心爆点所在山头不远，实际上有十来公里，还是几十公里，是远是近也说不清，有句俗话说：望山跑死马。可见看着山很近，实际上很远。我们所在的山头上栽了一些杆子，杆子上装有高音喇叭。在现场，又给每人发了一粒防辐射的药片，让大家当即服下。

   过了一会儿，从高音喇叭里传来声音：“报告，一小时准备！”这表示离起爆还有一小时，大家都站在那里，翘首望着对面的山头，其实除了山，什么也看不到。

   “报告，50分钟准备。”随着时间过去，报告声不断传来，“报告，40分钟准备。”

   “30分钟准备。”时间越来越近。

   “报告， 20分钟准备。”人们开始安静下来，我们的心跳也加快了。

   “报告，10分钟准备。”我们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了。

   “9分钟准备”、“8分钟准备”……“2分钟准备”、“1分钟准备”……“30秒”……现场鸦雀无声，一片寂静。

   开始读秒：“10、9、8、7、6、5、4、3、2、1，起爆！”

   只见一瞬间爆心处山头整体往上一耸，发生剧烈震动，紧接着几乎同时，我们感到脚下猛烈地一震。远远看去，前面整个山上的灰尘顿时飞上了空中，像一朵乌云漂浮。人们大气不出，一动不动，一声不发，大家在紧张中和盼望中等待着报告试验结果。

   不久，广播里传来试验成功的消息，人们振臂雀跃欢呼，然后大部分人马上上车撤离，因为虽然是在地下试验，我们距爆炸中心较近，总是要避免受到辐射的。少部分人则全副武装向试验场测试点奔去。

（2012年6月7日初稿）

图片来源：核试验（互动百科）；美国广播公司称朝鲜可能正准备地下核试验（中国经济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