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心理学研究中，分类是常见的工作，其实是描述的一种表现。如果阅读心理学文献，那么，很容易看到一些分类情况。特别地，对于同一研究主题，分类也往往不尽相同，例如，关于父母教养方式，有人进行三分，即专制型、放任型、权威型；有人划为四类，即：忽视型、专制型、放任型、权威型。人们或许认为，划分四类比进行三分更难，从而，更有水平。不过，情况可能相反：四分很容易，三分不简单。为什么呢？

研究者Ravn（2022）用稳定性和灵活性表示两个正交维度，提出一个二阶矩阵，得到4个格子。如此一来，不仅相应的格子具有理论含义，而且两条对角线也有理论含义，见图1。

图1 描述个体心理的稳定性与灵活性维度、发展对角线与矛盾对角线

（取自Ravn, 2022） 

这个矩阵可以把受欢迎的稳定性维度与不受欢迎的僵化状态区分开来，即，僵化是缺少灵活性的稳定状态。同样地，这个矩阵也可以把受欢迎的灵活性维度与不受欢迎的混乱状态区分开来，即，混乱是缺少稳定性的灵活状态。由此可见，僵化的对立面并非灵活，而是混乱；混乱的对立面并非稳定，而是僵化。

在图1中，左下格子表示不确定的情况，可称为空格（null case），表示既缺乏稳定性和凝聚力，又缺乏灵活性和多样性（Ravn, 2022）。这是某一心理属性发展的开始状态，或者倒退状态。心理学中的许多理论，都有对应于其他3个格子的内容，却没有对应于这个格子的内容。此种情况反映了这个格子的本质：对于在两个维度上鲜有信息或信息为0的情形，是难以描述的。

右上格子表示受欢迎的情况，在灵活性和稳定性上都是高分，可以称为灵活稳定（flexstability），是最优的状态。左上和右下的格子，都是只在一个维度上为高分，属于次优。其中，左上格子表示任何高灵活而不稳定的状态，右下格子表示任何高稳定而不灵活的状态。因此，这个矩阵可以用稳定性和灵活性两个维度来定义僵化与混乱：僵化是缺乏灵活的稳定状态（右下格子），混乱是缺乏稳定的灵活状态（左上格子）。

特别地，由图1可以直观地看到，在对有关心理学研究主题进行分类时，显得既可以分为4类，又可以分为3类。有时，研究者为了显得完备或方便表述，直接构想出4类的方案。不过，左下一格的类别却是没有多大意义的，硬要分出4类，其实是很不自然的。所以，四分很容易，三分不简单。

进一步地，在图1中，连接左上与右下的对角线是跨越灵活性与稳定性的维度。在研究和现实当中，人们可能会有某些内隐假定，比如，混乱的家庭必须放弃灵活性，以便获得更多的稳定性，就像是沿着这条对角线滑动。如果这样假定，那么，人们就难以想到：其实，相应的家庭必须兼顾稳定性和灵活性，以免最后变得僵化。

研究者Ravn（2022）把这个考虑不周的维度称为矛盾对角线（diagonal of contradiction），用以说明人们经常假定的情况，即，更多的稳定性意味着更少的灵活性，好像稳定性与灵活性是互不相容或相互矛盾的。因此，矛盾对角线是这个模型上的一个抽象概念，说明了常见的零和思维（zero-sum thinking）谬误，也就是说，一个人不能同时既很稳定又很灵活。然而，这是可以做到的，身心成熟的人就是这样的。

矩阵中的另一条对角线，从左下到右上，广义地表示朝着各种调整的运动，这些运动使人类和社会活动同时保持稳定和灵活。Ravn（2022）把这个方向称为发展对角线（developmental diagonal）。典型的发展，就是从左下延伸到右上的，不会偏离太远而进入僵化或混乱的领域。

当然，图1中的直线可能过于理想化了，所有实际的发展轨迹都必须假定覆盖较广的领域。也就是说，从僵化或混乱向灵活稳定的大方向移动，也是发展。比如，个人获得或恢复心理健康状况。因此，可以设想很多漏斗形，表示从左下、左上、右下开始的心理状态，逐渐向着右上前进。

发展对角线显示了健康轨迹。然而，在现实中，当人们失去灵活性或稳定性时，比如遭遇压力或创伤，僵化或混乱倾向本身可能会发挥作用，个体的身心系统会偏离这两个方向中的任何一个，可能同时表现出一系列的混乱与僵化的行为和心理状态。

总之，上述矩阵确定了超越混乱和僵化对立面的第三种方式。这种理想的方向或状态统一了灵活性与稳定性维度。由此得到的灵活稳定状态，一方面，提供了一个思考理想对立面的概念范畴，另一方面，也提供了一个规范心理和社会发展的目标。

参考文献

Ravn, I. (2022). Beyond chaos and rigidity, flexstability. New Ideas in Psychology, 66, 10094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