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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接到通知,说今天实验室会有位远道而来的客人。导师嘱咐我们:Impress him(让他刮目相看)!这德国老头儿是领域里的big name(大牛),他有PhD,也是他领域里世界排名前三的外科医生,人聪明,有影响力。能得到他的赞许,是对我们工作的肯定。
下午4点钟,老爷子和几位同事出现在实验室门口。老头儿个头不高,精神的短发和白衬衫,笑意盈盈,十分随和。简单的寒暄过后,他就弯下腰,在堆满设备的实验室弯着腰朝着我们的实验光学平台下面瞅,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您找什么呢?”他的同事问。
“睡袋,我找睡袋。”
我们的老板,我的另外两位同事,所有人,都愣了——难道是野营露宿用的睡袋?老人家什么意思?
老先生抬起头,朝大家做了个鬼脸儿,说:“做研究是一份24小时不下班的活儿,我读博士那会儿天天在实验室睡睡袋里头,你们都没有嘛?”说完他哈哈笑起来。
原来是个玩笑,大家一下子被老头儿的幽默感感染了,气氛一下子热闹起来。大家在一起热烈地讨论起我们的研究工作。
(prospect.rsc.org)
老爷子走后,忽然想起前些日子写的那篇关于大学教授工作时间的短文,也留意到科学网上不少博友都提到,如果不是真心热爱,做研究是件多么苦的差事。做研究,付出的时间和精力是远远超过你paystub(工资单)上的小时数的。这些天,为了测试我们选购的一套激光光源是否能满足我们的技术要求,重复了不知道多少测试,而这只是搭建一套设备的第一步。过春节的事儿在脑海里完全没有任何分量。除夕夜的特殊安排,就是在5点钟离开实验室,回家和妻子一起吃了简简单单四个菜的一顿年夜饭,和双方老人在网上视频通个话。张爱玲女士说过,“对于三十岁以后的人来说,十年八年不过是指缝间的事”——凡事儿得抓紧。
又想到这两天读到的一个有趣的数据。因为在赶一家媒体关于博士后话题讨论的约稿,浏览了一些美国博士后生存状态的数据。从宏观数据上看,博士后的生存状态简直惨不忍睹。美国学界的主流社会团体,包括科学院、工程院、国立卫生研究院,以及全美大学协会和博士后协会都在大声疾呼提高博士后的待遇,提高指导博士后的质量,并为他们提供更多的就业机会。读一下他们的报告,博士后这个“廉价科研劳动力”群体,简直就是受尽剥削、苦大仇深、就业前景渺茫:自1975年以来美国高校里的终身教职岗位缩水近三成,取而代之的是校方为了节省成本而雇佣的兼职或非终身教职系列的教员。另一方面,博士后的数量却翻了一番。这就意味着,那些怀揣科研理想,想有朝一日成为PI的博士后们,就业形势非常严峻。普遍都上有老下有小,处在30岁左右的博士后们拿着比全职终身制轨道里的教授们低44%的薪水,过着朝不保夕,持续长时间工作的日子。不过颇让人吃惊的是,在有一份2005年由Sigma Xi:The Scientific Research Society披露的著名的报告里,基于针对7600名美国博士后的调查问卷得到的数据,博士后们对于他们工作的满意度高达70%,表示对工作不满意的占22%。虽然这个22%的比例远高于所有博士学位获得者对工作的不满意度(11%),这个结果还是让我吃惊——因为70%是压倒性的。
怎么解释这种意外?我想也许是兴趣,或者是对研究工作的热爱。老实讲,几个月之前,我脑海里也不断地在盘旋着这样的疑问:社会对从事科研工作的人们公平么?他们付出的时间、精力和得到的薪水比例合理么?不过,如果研究真的是你的兴趣所在,这些就都不算什么了。就像何毓琦教授在他的一篇文章里提到的,如果你真的痴迷你的工作,哪怕每周100个小时的工作,也不会让你觉得累。发现新的认识,丰富人类的知识,为社会做出创造性的价值,这些为科学家带来强烈的满足感的经历,并不是每个行业的人都能够经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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