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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桢
《火影忍者》应该是笔者至今为止最喜欢的连载漫画了,没有之一。大部分热血漫画的剧情最后都会掉入打怪升级的怪圈,能量级别高到星球震动,最终在想象力的极限处终止。从这个意义上讲,《火影忍者》的脚本确实技高一筹,胜负不仅取决于能量级别,还取决于忍术类型的相生相克、情报和战术配合,比如,“猪鹿蝶”三人组常常依靠巧妙的战术克制住强大的对手。在技术上,《火影忍者》剧情bug属于比较少的,同期的《死神》可谓满地是坑。
此外,《火影忍者》还有成功的世界观设置,不仅引入了一种新的能量形式——查克拉,还规定了其种类和物理属性。从日本传说中构建起忍术、忍者的起源和古老的家族恩怨,其间充满了宿命论色彩的悲剧。这些悲剧在人性的贪婪和猜忌中发酵,演变成一代又一代人之间的恩怨和仇杀。这中间有家族之间的世仇,各国之间争斗,一帮小朋友在其中成长,尝尽各种滋味,想要对抗自己的宿命。岸本齐史不仅叙事能力一流,每个主要人物一条线,相互交织却不曾感到纷乱,而且对角色的塑造都极为成功。酷帅的优等生佐助,背负的却是满族被灭,兄弟相残的悲剧命运和无法摆脱成为背叛者的宿命;同样被夺走童年和亲人,并不断忍受体内尾兽折磨的我爱罗成为了悲观主义哲学家;然而,他们共同的朋友漩涡鸣人,受尽冷漠和歧视,却保持了一颗赤子之心和对生活永远的热情……这样一群有个性的人在一起成长、打怪、竞争,一起面对宿命和恩怨。支线人物也是各有特色,生动有趣,从疯狂科学家大蛇丸,到心不在焉的天才忍者旗木卡卡西,到浪荡不羁得自来也大人,到依靠智慧碾压敌人的鹿丸,到拼命三郎小李,等等等等。
除了讨论如何面对命运,《火影忍者》还触及了一些更深刻的问题——人类应该如何组织和相处。在故事中,经过数次惨烈的忍着世界大战,各国达成了和平协议,各国都掌握一只尾兽(一种查克拉极为强大的神兽,相当于核武库)封印在人体内,称为“人柱力”,以实现各国均势。国与国之间的纠纷通常通过最强大的五个国家的忍者领袖来协商,称为“五影大会”。然而,在这暗流汹涌的和平背后,是多少人的世仇和阴谋。因此,诞生了漫画的终极反派——“晓”组织。这是一群各个忍者村的高水平“叛忍”构成的小团体,其目的在于猎杀“人柱力”,集齐九只尾兽的力量,制造“终极月读”,让所有人都活在幻觉中幸福生活。这对那些轮回于恩怨仇杀的人来说,确实很有吸引力。此外,就如庄周梦蝶,现实和幻觉又如何去区分呢?这本质上是柏拉图《理想国》和亚里士多德宪政共和思想的交锋,只不过终极月读取代了哲学王。怎样的人类社会才是更幸福的?漫画当然无力回答,并且如同大部分反乌托邦文艺作品一样,主人翁感召了大部分人选择了“真实生活”,选择了希望,接受了人性的不完美。作者成功的地方在于,读者的感受会从早期对家仇国恨的厌恶与疲惫,变成末尾阶段接受这背后的所谓人性,并对善恶并存的人性抱有希望。
作为一个从本科追番到工作的铁粉,私以为《火影忍者》最大的问题是,在于对异世界经济、社会和政治生活的构造中缺乏历史唯物主义指导。从而,在很多地方存在不合理的关系。也许是因为太想隐射现实,整个漫画中的社会经济关系和现实中如出一辙。“火影世界”存在各大名国,脑满肠肥的大名是最高领导。各国会蓄养忍者村作为最强的武装力量,满足其日常侦查、营救、偷窃、暗杀等军事任务并参与战争。和平时期,忍者村也有偿接外单,按照任务的难度收费,并派遣相应级别忍者完成,从中获得收入。
我们的分析将从理性的经济行为的缺失,到火影忍者经济组织的无效,再到火影世界嫁接现世观念的不合理。
对于其中行为的经济不理性,我们用一个例子来说明。雾隐村的叛忍,大名鼎鼎的忍刀七人众之一——再不斩,在背叛之后混起了黑社会,和一名拥有独特血继限界的“白”干起了敲诈勒索的行当。一天,一个没有忍者村的小国,波之国要修一座跨海大桥,被再不斩收取保护费。于是,赶往木叶村下单请忍者驱离。卡卡西小组奉命前往,最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干掉了再不斩。
这里面的经济关系是这样的。再不斩作为常年收保护费的专家,应该明白,如果保护费超过了该活动的经济收益,只会导致经济活动停止,所以有:保护费<跨海大桥净收益。波之国愿意到木叶村下单,说明:服务费<保护费。木叶村之所以愿意接单,说明:预期任务成本<服务费。汇总,有:预期任务成本<服务费<保护费<跨海大桥净收益。
以上信息为公共知识,再不斩作为资深保护费专家深谙其道,当他看到木叶村接受任务时,就应该明白其期望净收益=打赢的概率*(保护费-战斗成本)。
考虑到再不斩一眼认出了“木叶白牙”旗木卡卡西,打赢的概率不会很高,这个期望净得益应该是低于木叶村收的服务费的。再不斩其实只要把保护费降到服务费的水平,则修桥的小国就会撤单,再不斩可以毫不费力得到高于打斗的期望净收益。
当然,如果木叶村也压价,那么,价格竞争最终会使得价格收敛到成本。如果再不斩成本高于木叶村,是不是就没法再干这一行了呢?也不是,因为木叶村产能有限,也就是忍者有限,随着任务的增多,成本会上升,在木叶村顾及不到的地方总有再不斩生存的空间。
此外,再不斩其实有个更好的办法赚钱。
对于修跨海大桥的效果而言,即使均衡时有:战斗成本=服务费=保护费,那么,他们能拿到手的净收益=跨海大桥净收益-保护费。
而跨海大桥净收益=跨海大桥带来的收入-修建成本。其中,修建成本包含大量的石料。再不斩和卡卡西在打斗中展示出的能力是一刀可以削掉一个小山头,这种石料生产效率远高于普通人。于是,对于再不斩而言,冒着和忍者村战斗的风险,追求一个等于“保护费-战斗成本“的期望净收益,还不如为该小国修建跨海大桥提供石料。
首先,以再不斩的生产效率,至少可以获取高于普通石料厂的超额利润。
其次,再不斩还可以威胁该小国提高一点价格。只要这部分讹诈低于战斗成本,那么,木叶村是不愿意接单的,理性的小国也会接受。
于是,该小国最终的净收益=跨海大桥净收益-讹诈>跨海大桥净收益-保护费。
再不斩也可以得到安全的确定性收益=石料厂的超额利润+讹诈
如果超额利润+讹诈>战斗成本=保护费,那么,这显然比直接收保护费更有利。
于是,这就引发另一个问题。忍者村掌握了更高级的能量的获取和利用方式,但却不进行生产,只用做战争。这在经济上是不理性的。因此,《火影忍者》中所设定的社会经济组织的世界观也是不合理的。更合理的方式是,忍者村在各国可能会获得更大的权力,不论是在生产还是战争,因为他们掌握了最关键的资源或者说技术,完全没有必要依赖于名国以获取经济收入。当然,这里要简单说明一下,为什么忍术的这种能量获取和使用方法相比现实当中的方法更加高效。一方面,查克拉的获取要依靠饮食和训练,而鸣人在每次大战之后,顶多吃个8、9碗拉面,其他忍者在饮食上也并没有体现出异于常人的一面。而训练对时间的消耗也并非不可接受,否则他们做任务就极端不合算。另一方面,忍者村日常获得收入的方式是普通人或者名国下订单完成任务收费。也就是以当时近乎封建社会的生产方式。其剩余仍然能够蓄养整个忍者村,说明忍者村完成任务的收费并非高不可攀,这也佐证了其低成本背后的效率是相当高的。
一旦忍者村介入生产,势必对原有的低效率生产方式造成冲击,肯定会吸引更多的人学习忍术以提高生产效率。这就带来另一个问题,不同人学习人数的效率差异巨大,也就是漫画中的血继限界。这就会产生身份认同和歧视。在生产效率上,乃至在经济上经济具有天然巨大差异的群体应该如何组织共同的社会经济生活,在观念上又会形成何种特有的文化?这才是《火影忍者》设定下的世界,将要发生的故事和应该讨论的问题。
类似的题材,包括x战警,但是他们也没有将超能力引入生产和经济关系。这不得不说是异世界文艺创作中的一种缺憾。
最后,我们期待这种缺憾在优秀国漫《一人之下》当中能够得到一些弥补。《一人之下》的世界观设定利用了中国道教文化和神话传说,引入了一种新的能量形式——气,并借鉴了其物理属性与使用方法。《一人之下》的高明之处在于,不仅在于与历史现实高度融合,还在于修炼者的能力并非逆天,还无法真正超越现有的生产方式,因此有大量的空间探讨修炼者和普通人之间的社会经济关系,并从不同的视角打量这个世界和人的内心。希望《一人之下》不要像《死神》那样烂尾,也祝宝儿姐好人一生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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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2-5 0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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