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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章 劫法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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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了,小黄叫五连的人抓走了！” 一个女战士在土坡上对着二连的房子大声地喊叫，声音里带着哭音，还有一点儿颤抖。
就像马蜂窝被捅了一下，各个房间里的人奔涌而出，嘈杂的声音：“怎么回事啊？”“在哪里啊？”乱成了一团！爬上了山坡，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果然看到，沟边的小路上，七、八个人拖着一条狗，飞快地奔跑着，那真的是二连养的狗，小黄，可以听到小黄呜呜的哭叫声，好像是在喊救命、救命啊！
“赶快去救小黄啊！”，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几个男的，一马当先，跳下山坡，顺着小路，飞快地追了过去，前头的人边跑边喊：“带几根棍子，准备打架啊！”
大家一听，是指导员的声音，纷纷操起镐头，铁锹，有一些女的拿着镰刀，紧跟在后面，队伍浩浩荡荡，声势惊人。
眼看着小黄已经被拖得靠近五连的所在地了，他们连的房子前面，有一大块平地，平地的前部，有一单杠。这一平坝地，就是刑场，这个单杠，就是杀狗的屠具。五连的五七战士已经在这单杠上杀了几条狗了。
眼看着小黄已经被拖到了单杠的前面，二连的人心急如焚，大喊：“刀下留人！”。。。也有人喊：“手下留狗！”。。。二连的劫法场的队伍、救狗的队伍已经拉得很长，后面的女生们气喘吁吁地跟不上来。
指导员和几位先头部队终于赶到五连的平坝地头，却被五连的一排小伙子拦住了，一个平头长脸的小伙子叫道：“打狗是校部的命令，你们要干什么？”二连的人想冲过去，但被拦得死死的。
小黄已经被拖到了单杠下面，小黄已经叫不出声音了，眼看着套在小黄脖子上的绳子被抛过了单杠的一边，只要往下一拉，小黄就去见马克思了！
“打！”关键时刻，指导员挥拳，一纪重拳，打在迎面拦他的小伙子脸上，混战开始，拦阻的阵线乱了，二连的一个小伙子--小夏钻出战阵，扑向拉着狗绳的人，一把将他推了一个趔趄，抱起小黄就跑，但他小夏跑不出去，五连的人围了上来，幸亏二连的大部队已经到达，几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挤进了小包围圈，保护抱着小黄的小夏往外挤。五连的房间里人也都出来了，纷纷加入战团，铁锹、镐把是不敢用的，但推搡、顶撞也是毫不客气。小黄被抱着突出了重围，二连的人保护着撤退，五连的人不甘心地跟在后面，两边的人边走边骂。五连的人骂二连：破坏校部的命令，是狗爸爸，狗妈妈。。。二连的人回骂：校部的命令是各连自行处理，要你们多管闲事。。。你们是馋鬼！在这骂战中，双方出阵主力当然是女兵啦。慢慢地，队伍脱离了接触，几个女战士在后面叫唤：“等一等，等一等，先看看小黄。。。” 小夏也气喘吁吁，抱不动了，换了一个人抱，旁边一个人帮忙解下还套在小黄脖子上的绳子。大家围了过来，眼看着小黄浑身颤抖着，看来还在深度恐惧之中，眼中含着泪，和几位女生对视着。
小黄的皮毛是土黄色的，因为在农村嘛，不讲究，随口就叫它小黄，它也认了。可以说小黄是二连的一个成员，打从二连进驻干校，小黄就跟着大家同住同吃同劳动。小黄的家庭成分和个人出身已无可考。晚上大家睡觉的时候，小黄就卧睡在二连的排屋的角上，它不怕夜寒雨露，半夜，有五七战士起来小解，它会赶快起来，陪着你爬上山坡去茅房，荒山的夜，漆黑漆黑的，凉风一吹，瘆人瘆人的，而且还传说不远的山里有狼，不用说女战士了，连男战士都会害怕。有了小黄在前面带路就好多了。这里是多蛇的地区，走夜路，踩到蛇被咬的事情常有发生。小黄不怕蛇，走在前面，有蛇也叫小黄给惊走了。
开饭的时候，五七战士们喜欢端着有菜有饭的大饭盆，在草地上，在沟旁，或蹲或坐，三五成群围着吃饭。小黄知道到了开饭的时间，它会梭巡着过来，在你旁边，双眼直直地看着你，叫你都不好意思不给啊。你掰一小块馒头给它，它是不理睬的，仍然是直直地看着你。女战士们会比较慷慨，会把饭盆里仅有的一、两块肉片贡献给小黄。早先的时候，小黄很瘦，也很馋嘴，过了几个月后，小黄长胖了，架子也大了，给它的东西，有的时候它低头嗅了嗅，又抬头看你。大家都骂它，小黄你的嘴巴太刁了。小黄挨了骂也不生气，还气量很大地朝你摇摇尾巴。小黄可以讨到饭吃的地方很多，它在一个个小圈子的人们中间巡逻，它吃了你们的东西，那是给你们面子。
二连的五七战士外出的时候，不管是上山，还是去干校旁边的村子，都喜欢叫上小黄，有它在前前后后奔跑，增加了好多乐趣。特别是到邻近的村子里，五七战士还是会害怕老乡家的狗，这些狗叫起来还是很厉害的，有的还富有攻击性。如果有小黄在一起，小黄会表现得很勇敢，对着老乡的狗咆哮狂吠，其实大家也知道，小黄是狗仗人势，如果五七战士离开了，小黄就赶快撤退。
二连有100 多位五七战士，小黄几乎都认识，而且它不势利，都大家都很友好，不管谁叫它，它都会热情地摆尾回应。
因为劫法场事件差一点引起打群架，二连和五连都挨了批评，不过干校快散伙了，也没有办法深究。
事情的起因是五七干校校部的一个通知引起的。
因为五七干校将要撤销，校部要求做好一切善后工作，里面包含各连队养的狗都要处理了，不要让这些狗变成野狗。处理的途径就两个，一是送给愿意收养的农户，再就是杀掉吃狗肉。
二连的弟兄们是绝对不会同意杀掉小黄的，正在煞费苦心地寻找愿意收养小黄的人家，这个时候已经刮起了抓狗、杀狗之风。套狗最积极的是五连，五连主要由院部人员组成，有比较多的红卫兵、革命造反派。抓狗、套狗是很令人兴奋的活动，杀了狗吃狗肉又可以改善生活，五连的人乐此而不疲。
经此一役，大家都非常小心，大部分时间把小黄关在房间里，小黄也老实了几天。但是过了几天，小黄就又抓又挠，强烈要求还它自由。没有办法，在给小黄放风的时候，加派了警力，至少有两、三个人跟着它。
眼看着离校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大家都很着急，后来通过牛班的老姚找到一个老乡，邻村种西瓜的老姜。老姚是牛班的班长，是研究生，当时的研究生很少的，不过，到了干校，所有的学问都是没有用的东西，况且还有学问越多越反动这一说，老姚也就很放得开，干校是一个广阔的天地，可以大有作为，刚到干校不久，老姚就曾经带着牛班的弟兄到老姜的瓜地里去偷西瓜。后来也许是于心不安吧，也可能是怕是被抓到了，斯文扫地，老姚他们就正式地找老姜买西瓜。不打不相识，后来顾客和业主的关系十分融洽。这次老姚接受二连的朋友的委托，找到老姜，一拍即合，老姜也需要一条狗来帮忙看西瓜，随即信誓旦旦保证，一定善待小黄，不离不弃。
二连的弟兄们听到有这样的一个好去处，也都很高兴。这天，五、六个人带着小黄上路，先到牛班和老姚汇合，一起去老姜的家，也就是小黄的新家。小黄看来心情不错，一路上跑前跑后，尾巴摇个不停。到了老姜家，老姜迎出来，先看到小黄，走过去摸摸小黄的头，小黄看来并不反感，猛对老姜摇尾巴。大家心里的石头放下了，和老姜聊了几句，也就是叮咛嘱咐，接着和小黄告别，有的摸头，有的对小黄教育，无非是老实听话，不可淘气之类，说完摇手再见，打道回府。小黄开始还表现良好，认真听训，等到大家走了一段路，老姜过来要拉它进屋，小黄好像是突然明白了，呜呜叫了两声，掉头就跑，任凭几个人大喊大叫，一会儿就不见了小黄的影子。大家面面相觑，无可奈何。
在二连驻地，大家正围着小黄说话，远远看见他们回来了，都摇头苦笑。没有办法，过了两天，大家决定强行遣送，用布带套住小黄的脖子，牵着走。走之前，很多人来送行，小黄眼泪花花的，看看这个，看看哪个，它也知道，这次是逃不掉的了。几个女生摸着小黄的脑袋，对小黄说，对不起了，没有办法带你回城的，因为你不能坐火车，而且，就算你到了城里，你住哪里啊，我们都是住在楼房里，你不习惯的啊！小黄似懂非懂，只是用眼睛看着她们，眼珠子动也不动，眼睛霎也不霎一下，好像是满含着委屈与悲哀。
小黄走后的几天，大家还不断地念叨着它。
五七战士全体回到北京，干校只留下几个人处理善后。
1975年8月7日，干校周边地区发生特大暴雨，暴雨中心日降雨量达1000毫米，汛情十万火急，但在那大革文化的命的年代，信息不通，决策失措，以致于引发水库溃坝，周边9县上万平方公里成为泽国，人员伤亡几无法计数，酿成历史上罕见的洪灾惨祸。“呜呼！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与次年的吉林陨石雨，唐山大地震一样，或为天象示警吧。
干校人员已经撤离，逃过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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