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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与癌症抗争了一年多,终于抵不过癌魔的折磨,今天凌晨离开了我们兄妹三人。享年88岁。
自从去年7月怀疑是肺癌,到10月确诊,侥幸心理破灭后不得不面对。医生说不能放化疗,建议吃自费的靶向药。但是靶向药很快就有了抗药性。换了几种国产的、进口的,都是开始有点用,以后就基本上没有效果了。癌细胞已经转移到肾上腺、转移到骨骼。
两周前,日渐衰弱的母亲想去医院了。自从安上了起搏器,她已经一年多不住院了,她想住院。她相信医院比家里条件好,有医生能治好她的病。住院,谈何容易。得知情况后哪个医院都不收,即使有床位。最后还是托人进了XX医院。本想调理几天就回家休养。没想到情况越来越糟,那些点滴下去的大袋大袋的药水无法被身体吸收,出现了水肿,呼吸更加困难,以至于夜不成寐。医生建议抽胸水,又怕危险,采用了注射利尿剂。于是整宿就只剩下上厕所了。
母亲被折腾得受不了了,坚决要求出院。于是我和妹妹把她接出医院,想她在家条件好些,也许会恢复。谁知,出院后的当天夜里,就在昏昏沉沉地睡眠中离开了这个她生活和眷恋的世界。
后悔,无尽的后悔笼罩着我,整个人都不好了。要是不送医院就好了,要是早点出院就好了,再往前,要是多关心点母亲,及时发现肺癌,早治疗,也不至于这么快……
想起二十年前看的女作家张洁的长篇报告文学《世界上最爱我的那个人去了》,当时有点感同身受,没想到自己也需要亲历!只能抄录以下片段,表达我对母亲的无限愧疚和怀念!
如今我已一无所有。妈这一走,这个世界和我就一点关系也没有了。女儿已经独立,她不再需要我的庇护。在待人处事方面,我有时还得仰仗她的点拨,何况还很有出息。只有年迈的、不能自立的妈才是最需要我的。需要我为之劳累、为之争气、为之出息……如今这个最需要我的人已经远去。
真是万念俱灰,情缘已了。
现在我知道,死是这样的近……
直到现在,我还不习惯一转身已经寻不见妈的身影,一回家已经不能先叫一声妈,一进家门已经没有妈颤巍巍的扶着门框在等我的生活。
看到报纸上不管是谁的讣告,我仍情不自禁的先看故人的享年,比一比妈的享年孰多孰少;
有一次在和平里商场看到一位年轻的母亲为女儿购买被褥,我偷偷地滞留在那女孩的一旁,希望重温一下我像她一样小的时候,妈带我上街时的情景。多年来,妈已不能带我上街给我买一个什么,就是她活着也不能了。我也不再带上女儿上街给她买一个什么。我不但长大、并已渐入老境,女儿也已长大。每一个人都会渐渐地离开母亲的翅膀;
看到一位和妈相仿、身体又很硬朗的老人,总想走上前去,问人家一句“您老人家高寿”?心理不知问谁地问道:为什么人家还活着而妈却不在了?
听到有人叫“妈”,我仍然会驻足伫立,回味着我也能这样叫“妈”的时光,忍咽下我已经不能这样叫“妈”的悲凉;
在商店里看见适合妈穿的衣服,还会情不自禁的张望很久,涌起给妈买一件的冲动;
见到满大街出租的迷你“巴士”,就会埋怨的想,为什么这种车在妈去世之后才泛滥起来,要是早就如此兴旺,妈就会享有很多的方便;
每每见到女儿出息或出落的不同凡响的模样,一刹那间还会想:我要告诉妈,妈一定高兴的不得了。但在这一刹那过去,便知道其实已无人可以和我分享这份满足;
我常常真切的感到,她就在我身边走来走去,好像我一回头就能看见她趴在我电脑桌旁的窗户上,对着前门大街的霓虹灯火说道:“真好看啊。”可我一伸手出去,却触摸不到一个实在的她;
我也觉得随时就会听见她低低的叫一声:“小洁!”可我旋即知道,小洁这个称呼跟着妈一起永远的从世界上消失了。谁还能再低低的叫一声我的小名呢?就是有人再叫我一声“小洁”,那也不是妈的呼唤了;
谁还能来跟我一起念叨那五味俱全的往事……
…………
我终于明白,爱人是可以更换的,而母亲却是唯一的。
人的一生其实是不断的失去自己所爱的人的过程,而且是永远的失去。这是每个人必经的最大的伤痛。
在这样的变故后,我已非我。新的我将是怎样,也很难预测。妈,您一定不知道,您又创造了我的另一个生命。
我还有什么奢求吗?我等不及和妈来世的缘分,它也不能解脱我想念妈的苦情。我只求妈多给我托些梦,让我在梦里再对她说一次,妈,请您原谅我!
纵使我写尽所有的文字,我能写尽妈对我那报答不尽、也无法报答的爱吗?
我能写尽对她的歉疚吗?
我能写尽对她的思念吗?
妈,既然您终将弃我而去,您又何必送我到这世界上来走一遭,让我倍受与您离别的怆痛?
妈,您过去老说:“我不能死,我死了你怎么办呢?”
妈,现在,真的,我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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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23 05: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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