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别什么东西都往“目的”上靠

有时候，别人会问我：做这个事，你想达到什么目的？他们对我表示困惑，我听了他们的话，也会感到困惑。

比如，我在报刊或者网上发了一篇关于“双肩挑”副系主任的文章。别人问我：你是否准备继续担任行政职务？如果想继续担任，那就好好做。你写这篇文章，是为了继续“做官”，还是怎么？会不会你的想法和你的行为不一致？

我真的很困惑。感到一些人陷入了“目的论”“动机论”的窠臼。我想写文章，就是因为我想写，和我想“做官”或者不想“做官”都没有关系。我绝不会盘算清楚做这件事情能够给我“连任”带来什么潜在的好处。我无非是“听从自己内心的召唤”，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已。

这种思想，就非常纯粹了。怀着纯粹的心，写出的文章也会是纯粹的。编辑不喜欢发表功利心太强的作者的文章。功利心太强，就会有bias of interest，就会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就会失去公信力。

纯粹的人，往往会得到“好东西”。纯粹的人、实在的人，编辑、记者愿意跟他打交道，因为他们知道，他不是为了钱而写作，也不是为了当官而说一些假话、为学校歌功颂德。我曾经说过，真情能够感动天地。我相信，真心付出一定能够感动天地。

（二）“你怎么不写社情民意？”

所谓社情民意，就是市民、专家经过调研，看到一个社会现象，或者高教界一个值得注意的现象、一个漏洞，写出1000多字的类似于“提案”的文章，通过某种渠道反映上去。

有时候，会有人问我：“你为什么不写社情民意？”

我不是没有写过。我曾经写过，后来没有动静，就不写了。我倒是喜欢写一些文章，在报刊发表，那对我来说是有价值的。“有价值”，绝不是意味着谋求升官。“有价值”，对于我来说，要取“理想主义”的意思。就是说，只要我认为这个有意义、有价值就可以了，我不管别人认为这有没有价值，也无需劝说别人说“这个有价值”。

在报刊发表，我不管有40万读者看了，还是1万读者看了。我不管是校长看了，还是普通人看了。能发出来，我就高兴了。

“年轻”的时候，我在报纸发表后，还有搜索网络，看看有什么转发吗。哦，人民网转发了，光明网转发了，求是网转发了。而现在，可能我也会去网上搜索文章有没有被转发，但是在我心中，纸质版报刊发表的文章才是正式发表，网上转发不算正式发表，那只是顺带的副产物，而且也不是自己能够掌控的。

（三）关于在《文汇报》“文汇教育”发文的问答

今天，我的第15篇《文汇报》文章发表。听我“开口闭口”谈自己在《文汇报》发文，我身边人说：“你发几篇和发十几篇有什么区别？”还有人问我：“《文汇报》在你们上海是怎样一个级别？怎样一个认同度？”

我的回答是：不同的报纸发不同的东西，有的都市报的副刊发“家长里短”的文章。我不是说那不好。而是说，我在都市报发十篇文章，甚至二十篇文章，都抵不过在《文汇报》发一篇。

心中的“重量”，也取决于自己文章的质量和篇幅。我曾在《人民日报》发表过两篇“豆腐干”文章。这两篇文章都不能成为我的代表作，虽然发表文章的媒体是《人民日报》。重要的作品、篇幅较长的作品发在《文汇报》是很好的选择。

我在《文汇报》“文汇教育”版面发文的经验，主要是要“盯住”一个值得写的话题，这个话题往往是一个具有通用性、对教育界重要的问题，比如专硕学硕培养同质化、研究生毕业必须发论文对不对、导学矛盾如何解。

这些话题本来就存在于教育界，但关键是你能不能抓住这样的话题。而写出一篇文章，往往需要长期的积累，在教育界像“天花板上的壁虎”“城市上空的无人机”“潜伏在复旦大学的新华社记者”那样冷静地观察、火热地实践。这完全急不得。当自己积累到一定的程度，“水位”很高了，然后水冲下来，动能就很大。

话题并不是总是有的。很有可能，你想到一个话题，别人已经写过了。或者，今天你写了这个话题，明年不可能重复写同样的话题。

也有的话题听起来有点意思，像是个话题，但是不一定适合我写。比如，我们学校搞绩点改革，这对学生有什么样的影响和接受度？我看到有一些报刊已经写了“绩点改革”的报道，但是，哪怕别的报刊没有报道，我都不会写这样的话题。写这样的话题，你需要到校园里采访很多师生（因为自己作为教师没有亲身经历）。然后，你写的东西如果更加偏向学校，就成了“歌功颂德”。而如果找到很多破绽，则“站在了对立面”。我不想写那些“歌功颂德”的文章。我需要成为一个具有公信力的、客观的作者。（顺便说一下，我认为，学校团委办的报刊倒是非常适合刊发“绩点改革”的报道。）

刚才说了话题，接下去，我说写作的指导思想或者说文风。我需要把一个现象劈开来，搞清楚，把盘根错节的东西说清楚。写作时，不要“一面倒”地批判一种现象（比如专硕学硕同质化、研究生毕业必须发论文），而要讲清楚这个现象为什么会存在，它的“底层逻辑”是什么。你可以不直接说你认为这个“底层逻辑”是合理的或者不合理。你需要有温度地、客观地、讲究伦理地把“底层逻辑”、各方的观点呈现出来，而不要“一面倒”、只顾着表述自己的偏见。

写作，要讲出别人不知道的东西，这样文章才有深度。举个假想的例子：有自媒体说，某高中招收的初中毕业生，当年中考成绩在全区排第二，结果读到高三，这些高三学生的一模考成绩落到第三。这乍一看，仿佛说明这个学校教学质量不高。但假设你告诉公众：情况不是这样的；事实上，这个学校有个尖子班没有参加一模测试，或者这个学校有些“插班生”的成绩也被纳入了统计。那样，公众就知道：原先自己被自媒体愚弄了。

再比如：在高考咨询环节，有些家长拿出一些从网上看到的保研数据，问目标高校招生人员一些问题。这时候，招生人员给与清晰的解释，能打消家长的顾虑。

概括一下：写文章的奥秘就在于提供信息的增量，后者说，提供“附加值”，写出别人不知道的东西，或者写出有些专家知道、但没有写的东西。

写作的“腔调”很重要。不要写那种类似于学术论文的抽象的文章，也不要写官样文章。

写出好的文章，未必能发表。有时候，还要借“东风”。比如，你写一篇关于导学矛盾的文章，这个话题写滥了。但这时候突然别的高校出现一个震惊全国的导学矛盾事件，上热搜了，你写的文章就更加有可能发表。再比如，你写一篇关于大学“青椒”的文章。这时候，教育部突然出台一个关于大学“青椒”的文件。这时候，这篇文章发表的可能性增大。

最后，谈谈所谓的“文笔”。“文笔”对于写“文汇教育”文章有一定的帮助。如果你学过新闻写作，这将使你的写作如虎添翼。但是，更重要的是文章要有逻辑性。把意思用通俗的语言表达清楚，再配以形象的例子，那就更加适合读者阅读。光有文笔，没有内容，那有啥用？反过来，有好的内容，文笔稍稍欠缺些，哪怕稍微朴实一点，也没什么大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