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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作文课写《动物眼中的世界》,与学生玩笑说,写这篇作文时,你就不是人了~ 你就是一只动物或植物,甚至可以是一座山一缕风,用它们的眼光来看这世界。
在他们写作文时,自己浮想联翩。这个世界究竟是怎样的?一只蜜蜂、果蝇或蜻蜓眼中的世界与人是不一样的,它们是复眼,如果让蜜蜂使用人类的视觉系统,它就采不到蜜了~ 一些动植物能听到声纳,看到红外线,而人类不能。那么,谁眼中的世界是真相?我们的评价标准是唯一的吗?朋友曾说我是个想把世界看得清清楚楚的人,忽然有些迷糊了,何谓真实?庄周晓梦迷蝴蝶,孰真孰幻?当我执着于真实,是不是用自己的标准来衡量他者了呢?这世界可有一个绝对正确的恒久的宇宙法则?
大千世界又有多少真相是我们所未见的?美国国家地理有一部片子《肉眼看不到的世界》,一滴水凝成冰的过程是那样壮观,令人惊叹。雅克•贝汉的《微观世界》所揭示的生命的精彩与美妙,我们何曾注意过?但那个被我们忽略的世界就是那样真实地存在着。“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没有人类,万物同样自在地生长;失去了诸多生灵,人类岂能独存?印第安酋长说:“人类并不自己编织生命之网,只是碰巧搁浅在生命之网内。”但是“文明人”认为科学使我们无所不知,技术使我们无所不能,自然是征服对象,人类可以君临万物。可是,就算是“老大”吧,人与生物,不都是自然之子吗?一些原始部落的人认为,人是有多种灵魂的,其中之一就是野生动物的灵魂。如果一个人拥有鳄鱼的灵魂,那么他在满是鳄鱼的河中也不会受到伤害。不知道是不是真能如此,就如惠特曼所言:“灵感或精神进入一切事物——进入岩石,就能过一块岩石的生活;进入大海,就觉得自己是大海;进入一只动物,就觉得自己是一匹马,一尾鱼,或一只鸟……”——这状态,是否就是马丁•布伯所言的“带着我的全部存在与你的全部存在相遇”?是否就是当一个人拥有鳄鱼的灵魂时鳄鱼便不会攻击他的原因?或许,这只是原始部落的传说,只是浪漫诗人的想象,但确实有一位法国小姑娘Tippi,从小跟随作为野生动物摄影师的父母在纳米比亚长大,与豢养的动物们建立了微妙的情感,在她的《我的野生动物朋友》一书中记载了她和动物们的故事。虽然实际上那些动物并非野生,但她与它们彼此能够沟通,这种天性在儿童的身上天然地显现,成人却不行。耐人寻味的是,当Tippi长大后回到巴黎,却发现难以与城市里的动物们交流了。为什么?难道钢筋水泥的城市让动物们都变得冷漠或警惕了?现代的文明,究竟是怎样的“文明”?人变成了“超人”,而灵魂失落成为“非人”。弗洛姆认为,现代人的孤独与不安全感,源于现代文明使人与自然越来越疏远。呵,上帝死了,人强大了,膨胀了,然后呢,人死了~
我教的四年级小朋友中,有一位小姑娘曾写了自己与小老鼠的故事,说她捉到一只小老鼠,与之亲密无间地玩耍,甚至在放它回窝之后,只要她在洞口跺跺脚,小老鼠便会跑出来与她玩。在被她文章中人与动物之间的感情感染的同时,我又质疑这文章中有多少想象的成分?还有些为她担心,因为她已经10 岁,早过了4、5岁的撒谎敏感期,应该不会再将想象与事实混淆了。在后来的接触中我发现自己是杞人忧天,她活泼可爱,就算文章有些想象与夸张吧,字里行间流露出的那份纯真情感多美好!那颗童心能保持到10 岁,多幸福!不过,她在聊天时提及自己是偷偷养的,因为妈妈最怕老鼠~ 呵,还有一位朋友被儿子偷养的小仓鼠吓得尖叫,最终扔了仓鼠。许多人小时候养蚕子,把蚕宝宝放在手心时是满心的喜爱,可长大后再看蚕宝宝竟只是一条条肉乎乎的虫子,也不敢放在手上了。成年后,还有多少人能重新唤醒深藏于自己身上、早已被忘却的野性的灵魂?
“自然之友”曾翻译美国学者理查德•洛夫的一本书:《林间最后的小孩——拯救自然缺失症儿童》。书中提及一位孩子坦言自己更喜欢在屋里玩,“因为只有屋里才有电源插座。”而研究表明,公园与露天场所的缺失,与抑郁、高犯罪率以及其它城市病相关,作者呼吁建设“野性城市”。印象中,欧美的城市绿化、环境保护与生命教育比中国更好,如果美国人都为孩子的自然缺失症而担忧,那么我们呢?不少家长抱怨孩子对电脑游戏最感兴趣,一位朋友也曾为自己的孩子在户外无精打采而困惑,怎么孩子对自然万象没有一点好奇心了?当我们看到草叶上缀满露珠闪烁着晶莹的光芒,两只蜗牛探着触角相遇缠绵,一颗槭树的种子旋转着像花朵般飘落,无数小海龟在天敌的围捕中向着洒满月光的海洋奋力爬去……怎能不为生命的顽强与奇迹而感叹?!观察一片树叶斑斓的色彩,倾听溪流、鸟语、松涛、风声,那种感受是难以言传的,甚至可能自己都意识不到,但它就潜移默化地发生着,所谓的“生命教育”,是在课堂上能灌输出来的吗?但现在的小孩要么被关在各种教室里,要么沉浸在虚拟的世界中,有多少机会亲近自然呢?我的中专学生中居然还有不认识菠菜的,他只吃过切碎煮熟后的菜,整棵的,别说没种过,甚至没在家务劳动中帮着洗过。别说劳动,就连玩耍也变样了。教育家认为,玩泥巴是儿童成长过程中不可或缺的游戏,这也是心理成长的必需,但在许多家长眼里,泥巴很脏,玩泥巴意味着接触细菌,还要洗衣服~ 我问小朋友们,几个人童年时玩过泥巴?他们面面相觑,许久,一位小朋友犹豫着说:“我玩过沙子,没玩过泥巴。”很遗憾,但愿是他们玩过而忘了吧。当然,他们玩过橡皮泥,算是一种弥补吧,但橡皮泥有泥土的气息么?橡皮泥中能发现小蚯蚓么?
不由想起古希腊神话中那位巨人安泰俄斯,他的母亲是大地女神,只要与大地保持接触,地母就给他输送无穷的力量,因而他战无不胜。后来对手发现了这个秘密,把他高高举起,安泰脱离了大地母亲便力竭而亡。人类,就像是把自己拔离大地母亲的“安泰”。又像是一棵忘乎所以的树,在一个劲儿地往天空伸长时,忘却了足下的土地,把自己连根拔起。真羡慕Tippi,还有传说中通晓鸟语的公冶长~
自然不是它者,我们与一棵树、一只鸟、一粒微尘一样,都是大地之子,扎根于这片绿色的原野,呼吸着这颗蔚蓝色星球上的空气。
还能找回吗,那失落已久的、野性的灵魂?
20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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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2-27 09: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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