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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的军旅生涯中经有过一次战争经历,当时我在师直通信营汽车班。1984年10月部队开始搞战备,估计过十几天就出发。我和班长来到车库,这里整整齐齐排着6台解放牌卡车,2台由跃进中吉普改装的通信指挥车是师首长专用的,这些车都用木桩撑着,被擦拭得一尘不染,看起来这些车比在汽车教导大队破解放要强得多了。班长指着2号指挥车说“这辆由你开,营长说你是喝了点墨水的,开师首长的座驾”,能开上这么好的车当然开心了。这时,二连(无线连)崔台长带着几个兵也来了,班长把我介绍给崔台长之后撂下一句“有什么事直接找营长”就走了。
我和崔台长他们一道检查指挥车上的装备,这台指挥车上有150瓦电台、25瓦步话机可以在行进中与各级指挥机构联络,据崔台长说这些电台指挥车上接军委总参,下可找到基层的排长,相当先进。指挥车启封后我要检查车况,电台报务员、台长要检查电台和发电机,结果我打不着车子,报务员打不着发电机,接了外部电源之后,电台也点不亮。当然我想要是苏联和越南人突然袭击会是什么后果?
我先检查电瓶是否有电,接着再查分电器、火花塞,搞了半天发现是6个火花塞都不行,换了6个火花塞,车是打着,但是发动机抖动得利害,还是班长经验丰富告诉我说这是油路不畅,我把油管全拆下来都吹通一遍,由于这台车封存已经有一年,汽油在管道变质阻塞了油路。折腾了三天,车子终于搞好了,电台也搞好了,出去试车也试电台,走了一轮,先是电台和发电机出了问题,接着是车出了问题,勉强开回来。我检查车子发现是发动机的机油变成灰乳色的,初步判断是的发动机缸体裂了,就等于这个发动机报废了,我心一下子就凉了。电台崔台长和我一同到营部反映情况,营长似乎不觉得是什么大事,他要通了司令部的电话,得到答复是换个全新的发动机、发电机和电台。
下午我们就把车拉到汽车修理所,张技师说仓库没有这种车的发动机,不过有东风EQ240越野车的发动机和变速箱,可以大改。电话请示了司令部之后,答复是无论如何都要装上去开得动。在张技师的带领下,只用了一个晚上,我这辆车就改装好了,除了外壳是原来的外,发动机、变速箱还有底盘都是东风越野车的,真是令人叹服!如果张技师现在还操旧业的话,改装生意一定很火爆。由于车轮比原来的宽大,底盘比原来的高,整个车看起来威猛无比,开起的感觉跟现在开悍马的感觉差不多。第二天早上我把车开到通信修理所安装通信器材,发电机改成雅玛哈,电台成了从美国进口125W单边带大功率电台,步话机也改成了25W单边带调频台。改装好了之后,师部满参谋长来检查,十分满意,下令把另一台指挥车也给改了。打仗就是这样,部队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平时连一个火花塞都不舍得给呢。几天后当我开着这辆经过改装的指挥车去火车站装载,大家都以为是新式装备呢。
很多人以为部队是随时能拉出去打仗,其实不然,多数重装备都是处于封存状态,部队搞战备就是要启封这些装备。往往装备启封后,试车时就会发现这样那样的问题,就要进行维修和保养,使之达到最佳技术状态。所以,部队搞战备从命令下达到部队整装出发花了差不多20天,我所在通信营技术装备虽多,但比起坦克团、炮团还算好的了。80年代很多军品质量不过关,装备封存之后就会老化,启封时就会出现很多问题,比如蓄电池,以前都是那种要加注硫酸的铅电池,只要不充电一年多之后就会失效。我所在部队搞战备期间光是换坦克蓄电池就有1000多个。有时候想,如果敌人突然袭击会是怎么样的结果。如果是进攻,这样大规模搞战备一定会失去战争的突然性。
十多天之后,部队如期出发去,登上火车时有一种“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悲壮感。我们在崇左车站下车后,摩托行军到边境前线我和崔台长一起被编到了“前指”(前进指挥所),我们两个都是属于那种刚毕业的“二楞子”,他是陆军学校通信大队无线队学员。从地图上看,师“前指”据离前线只有不到两公里,是敌方炮火射程范围之内,我是第一次离前线这么近。当天下午,在师炮群远程火炮的掩护下,“前指”进入阵地,炮弹头顶呼啸而过。指挥车就放“前指”所在高地背面的炮火死角掩体当中,人员进入工兵营预先构筑好的坑道里。
工兵营在修这坑道小了点,容纳不了这么多人吃喝拉撒,除了首长和值班人员外,其他全部要到外边去挖猫耳洞宿营。电台只留两人在坑道值班,我和崔台另两名报务员就到外边挖猫耳洞了。这时炮火已经停了,天色渐暗下来,侦察科发来的敌情通报中说有两股特工要偷袭“前指”,要挖猫耳洞已经来不及了,夜间为防止越军特工的偷袭天黑以后一律不能走动,一动就被哨兵射击。唉,夜战是我军的优势,什么时候成别人优势了?我和崔台长挖了一个1.5米深的散兵坑,先将就过一夜。
天黑下来了,很黑伸手不见五指,除了山上的风,四周静得一点声音都没有,心里害怕极了。崔台跟我挨在一起,他的呼吸我都能听到。我想跟崔台长说话,但又怕声音引来越南特工,我想崔台长也一样;我当时想如果越南特工摸进来怎么办,会不会被越南特工抓了俘虏,要真是这样我就要拉响腰间的“光荣弹”(手榴弹与同归于尽,不做俘虏)。越南特工真的来吗?我会死吗?我才19岁,这么年轻就死掉多可惜!
想着想着,突然枪声划破宁静的夜空,从声音判断离我蹲这个坑很近,紧接着四周都是枪声音。我紧握着拉开保险的冲锋枪,双眼紧盯着坑口上方四周,只要有什么风吹草动就扣动板机。过一会枪声音渐渐停止了,又恢复了平静,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但两只耳朵竖着跟兔子差不多,仔细分辨风声中是不是有越南特工的脚步声。旅途颠簸、挖洞劳累加上精神紧张,眼皮很重了,就在这时,枪声又响了,这回子弹嗖嗖从我的头顶上十来厘米的地方飞过,被打折的草屑飞了我们一脸。这枪不知是谁打的,我和崔台长一声都不敢出。我想也许过不了这个晚上了,我死了就没法孝敬父母了,我还没有谈过恋就成为烈士,想着泪水止不住地流下来。崔台长戴一只夜光表,他不住地看表,时间过得真的很慢很慢。
不知过了多久,天渐渐的亮了,阳光照到坑口上方的草,我和崔台长相互看了看,崔台长说“活过了一天了!”。一小时后有人叫我们出来,这时看见距离我所蹲的散兵50米的地方有一具尸体,侦察营的一个兵告诉我这是越军特工的尸体,八成是冲着我们来的,我和崔台长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这时才明白,越军特工夜里偷袭时,只要我方人员缩进坑里不动,哨兵射击就只会击中对方,不会误伤自己人。79年自还击战时我军有很多伤亡是这种情况下误伤的。“前指”阎参谋把我们叫进了坑道,一俟坑道墙壁我就睡着了,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了,我和崔台长用了一个多小时把散兵坑扩大成猫洞,就这样,度过了战场的第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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