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数、质量、质子、蛋白质……杂说这些“质”

我们在学习数理化生等基础学科时，常常遇到这些“质”：数学中的质数是小学就学到的数，质量是最基本的物理量、质子是原子中最重要的物质之一，蛋白质则是生命的基础。这些词语中的“质”都是什么意思，我们为什么这样对它们命名？

如今的质字是一个简化字，过去的写法是質，上面是两个斤，斦，即两把斧子，也有人说斦是砧板。下面是貝（简化字为贝），表示与财富有关。质的本义是抵押。

向人借钱，总需要抵押物。此事从古到今都是如此。现在向银行贷款仍然是需要抵押的。到期还不了钱，抵押物就没收，“顶账”了。

质库，质肆都是典当、当铺的另一种称呼。拿去“当”的东西就是质，即抵押物。

管仲让齐桓公向一家丁姓大族借粮食，用一只据说是宝物的乌龟作抵押。对丁家说：“吾今将有大事，请以宝为质于子，以假子之邑粟。”（《管子·山权数》）（子，对人的尊称；假，借。）

过去向人借钱，如果没有抵押物怎么办？那就用人做抵押，让人给债主做劳务、服劳役，称为质作。《搜神记》里的董永为了葬父而卖身为奴，但是债主看重他，只让他做“质作”。

春秋战国时期，诸侯之间订条约，为了保证条约的执行，常常需要让君主的至亲（通常是儿子）到对方国家作抵押，这就是人质。

西周灭亡后，周室东迁，就是东周。这时候，周这个“天子”沦落到了与诸侯差不多的地步。它与郑国表示友好：“周郑交质。王子狐为质于郑，郑公子忽为质于周。”（《左传·隐公三年》）

赵国向齐国借兵，以长安君为质，“于是为长安君约车百乘，质于 齐， 齐兵乃出。”（《战国策·赵策》）

上面的例子都是双方“自愿”约定的人质。用暴力绑架人质则是另外一件事了。如今，绑架人质在世界各国都是最严重的不能容忍的犯罪行为。

抵押物必须是实实在在的，所以，质引申为实、为真。

质问的本义是问出事实。质询的本义也是要问出事实真相。对质就是让两个人相互质问以证实。质验就是验证事实。

由事实可引申为本体、本质。本质的本义是物的本体、构成。如杯子是木头做的，它的质就是木头；是石头做的，它的质就是石头；是金（铜）做的，它的质就是金（铜）。

质不同，性也不同。各种质的秉性，后世就称为它的性质。

古人把质解释为素。素的本义是没有染色加工过的蚕丝。《古诗为焦仲卿妻作》即《孔雀东南飞》中说“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是其本义。

素引申为未经加工的，本来的、初始的。再引申为本性、本质。这里的素就是质，质就是素，两个字放在一起形成词“素质”，还是这个意思。

晋代张华《励志诗》：“如彼梓材，弗勤丹漆，虽劳朴斫，终负素质。”（就像梓木的木料，虽然经过了斧砍加工，但是如果不多上几遍漆，仍然不能成为好的用品，最终辜负了好的木质。）

如今的素质一词已经从物体的本来的性质，转化为指人在平时思想、文化、身体各方面的基础修养。

素和质又往往都指带根本性的物质或构成事物的基本成分。

在科学史上，素与质在很多时候是相通的。例如，质数又称素数，化学元素（element）曾经被翻译元质。维生素与蛋白质之类词汇中的素或质都表示某事物的基本成分。从而质和素两个字往往有“基本”的含义。

在本体、本质意义上的质，古人又往往解释为樸（现在简化为朴）。樸（朴）的本义是未经加工的木材。《说文解字》：“樸，木素也”。木素就是未经加工的木材。清代文字学家段玉裁注解说：“朴，木素也。素犹质也。以木为质，未雕饰，如瓦器之坯然”。这样，质、朴、素三个字的意思往往相同。

质朴的本义就是本质、素质，也就是上面这个例子中的木头、石头或金。后来引申为朴素、单纯、天然无修饰等义。

现代汉语中的质朴、纯朴、朴素、素朴，以及素质，本质等都是质、素和朴三个字朝各个的方向上的引申义。

当然这种引申在古代很早就开始了。如《论语·雍也》中所说的“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质朴胜过了文饰就会粗野，文饰胜过了质朴就会文辞繁杂，文饰和质朴有适当的比例，才可以成为君子。”）

在这个意义上，质与文相对，质是内在的善，文的本义是花纹，引申为外表的美。文质彬彬是外表的美与内在的善一致，才是君子。当然，现在的文质彬彬已经不是这个词原来的意思了。

质还可以引申出许多别的意思，但是对现在用到的，特别是各个科学学科中用到的含义，主要就这些。

质数，又称素数，是一类自然数，它们不能写为两个自然数（除了它自身和1）的乘积。能够写为两个自然数（除了它自身和1）的乘积的数称合数。质数（素数）与合数相对。合数的英语是composite number。质数的英语是prime number。composite是合成的，prime则是基本的。所以，人们把这两个词分别翻译成合数和质数（素数）。

我们上面举的例子中，说杯子的质料是木头的或石头的或金（铜）的，其中的木头、石头或金（铜）就是杯子这个物的质，现在我们称之为物质。杯子是一个物体，组成物体的是物质。物质这个词，相对于英语，就是matter，material  或者 substance。我们现在学习和研究的物理、化学、生物等都是关于物质的科学。研究物质的性质、变化、合成制造等。

质量这个词有两种不同的含义。一种是物质的量，这里的物，是不论什么物，只管它们的量的多少。一个物体作匀速直线运动的惯性的大小是与它所含物质量的多少有关的。另外，在地球上的物体，都受到地球的吸引力，表现为重力，这种引力的大小也与它的质量成正比。质量越大，重量就越大。这种意义上的质量多用于物理、化学等科学学科，其对应的英语是mass。它是最基本的物理量之一。

质量的第二种含义，其中的质是表示物体的质料，引申为这个物体的品质。品质本来是指质的品级，或优或良或尚可或劣。质量的这种意义，多用于生产、管理等领域，对应的英语是quality。这种质量，虽然说是量，一般情况下却只说好坏，并不说多少。如今用数字化管理才把它量化成数目，那也是需要先确定出若干指标而后才能够量化的。

质子是20世纪初才发现的微观粒子，是原子的组成部分。当人们发现原子并非不可分（原子这个词的本义是不可分），而是由带负电荷的电子以及带正电荷的原子核组成。原子的质量基本上都在原子核上（电子的质量只占原子质量的几千或几万甚至几十万分之一），原子核的成分一开始认为是质子（那时候中子还没有发现）。于是就把这种组成原子核的粒子命名为proton，该词来源于希腊语，意本义是第一的，原始的，初始的。前辈中国科学家把它翻译成质子，是一个很巧妙的翻译。质有本始的意思，而proton又集中了原子的质量的绝大多数（当时还没有发现中子），所以称质子。

至于蛋白质，首先在蛋白中发现而且在蛋白中含量丰富，质量优秀。蛋白质是构成生物的基本物质。似乎生物学家喜欢用这个质字。化学家说脂肪，生物学家往往说脂质；化学家说糖，生物学家说糖质。原生质、灰质、白质等等物质，都是生物体中一些基本的重要物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