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流飞舟-记老家周口

周明明

披星戴月苦奔波，

艰辛跋涉谋生活，

沙颍岸边辟家园，

浪里击楫鼓桨乐，

水腾人勤谱业歌。

老家周口市位于豫东南广袤的大平原上，那里天高地阔，浩然坦荡。来自西北方的颍河交汇西来的大沙河，再携手由北而至的贾鲁河，三水汇聚携手向东寻找大海。

小时候，河滩上覆盖着青青的草毯，岸上驻扎着婆娑的杨柳和挺拔的泡桐，缕缕纤柔的杨柳像似姑娘前额上的刘海随风荡漾，而枝繁叶茂的泡桐华盖则像高贵女人头上盘着的发髻引人遐想。那里看不到灯红酒绿俏丽风尘，少了水花杨性，处处确彰显着纯朴与自然，以及岁月刻蚀留下的沧桑。

在上世纪７０年代末期，大约二十万人口的城市沿河岸才有两座桥。一座建于市中心的水泥桥，老人称它为洋桥，桥头立一座倔强横劲十足的大铜牛用来震慑水怪；另一座是架于贾鲁河入沙颍河口处的木板桥，人们称之为二板桥，这座木板桥白天放平用于行人过河，到了夜晚要吊起让船通行。

从空中望去川流清水像天女飘下的青纱舞动在大地。三川送上小城人们赖以生存的水源，提供小城得以发展的命脉。小城的先辈们沿河岸而居，随后的子子孙孙渐渐向外扩展。河水流淌着母亲的乳汁，承载着父亲的血汗。河水滋养着辽平的土地，哺育着两岸儿女，造福予千秋后代，润生了人的灵气，更造就了那儿人的豪爽侠义。小城就像是三川汇流上蕴育的一颗珍贵明珠，闪烁着翠灿。

爸爸小时候常常随他的爷爷去关公庙拜祖，牌位的刻名叫周宏。据爸爸的爷爷的爷爷…讲：在明朝洪武二十一年（1389年），我们周家的先辈肩挑家当、手牵妻小，从山西洪洞县大槐树下启程南迁。先辈披星戴月、露宿风餐、千里跋涉，当看到这北来与东去的清水涓流时，即刻停止了南徙的步伐。他们在沙颍河南岸结庐建舍，渔猎耕田，辟垦自己的家园。地转星移，岁月轮换，四季更替，人口繁衍，社会群体随之沿河岸逐渐发展。周家的先辈发现，这宽宽的河道，深深的河水也阻碍了河流两岸三地居民的交流往来。于是，爷爷的爷爷…周国昌开始带领全家伐木造船，在荷花街（小时候称为新街）北口，干起了艄公摆渡的营生。此地因周姓摆渡而口传为周家渡口，周口也由此“出世扬名”。周家的这个小小创举，即方便众人，又增加收入养家糊口，居然奠定了今日之周口开埠乃至逐渐发展成为中原明星小城的基石。多少春雨，几经秋风，颍河水年复一年流向大海。为人们提供了原始水流运输的方便，老家小城逐渐变革发展成小的商业集贸中心。随着时代的潮流缓缓向前，小城奠定了她厚重的历史积淀。

周家后人秉承了晋商遗风，大多以经商为业。经商就像水流一样，承载着人们的生活希望，交换着人们的生活物质和劳动成果，推动着社会群体的交流与发展。到了清朝初期，经过近几百年的打拼，周氏家族已是人丁兴旺，家境颇为殷实。据河南关帝庙碑文记载，清康熙二十年（1682年）前后，山陕商人在周家口筹建山陕会馆，又称南岸关帝庙，周氏第十二代（大约）传人周宏与家族众人慷慨捐出二十亩土地，以资建馆。于清康熙三十二年（1694年），周氏族人中有三家又出囊相助，参与建造了更为庄重雄伟的北岸关帝庙（慈善捐助并不是西方富人的首创专利）。据我爸爸讲：他的爷爷是几个民间会团的会长，每逢过年，会长出面带领几个头面人物去家家户户拜年，而且这些会团也为集体活动或需要帮助的人集资捐款。会长表面风光，人人夸奖，经我这个爱面子的太爷爷之手家里的祖业房产丢掉了一大半。

我们家住的一条街是沿河的南岸由北向南伸展。街北头对岸就是北来的贾鲁河进沙颍河的入口。站在岸上一眼可以望见三川流水，右手不远的大洋桥，和正前方的二板桥。街道两边都是青砖黛瓦的平房或两层小楼组成的大小院落，门前有青灰色的大理石狮子威武把门，房脊上有虎视眈眈的龙兽镇妖避邪。六十年代初期还能看到街道两旁干净整齐的木板门面房，以及立于门前的狮子。

我姥爷家位于沙颍河南岸的同一条街上。一座二进的院子，临街两层的楼房是做生意的店铺，进门后是厢房，中间过厅有高高的几层台阶，木头做的雕花门窗，原木立柱，一派漆梁画栋，后院有厢房及一座两层的楼房为正厅。院子里栽种有玉簪、月季、牡丹、菊花、木香、桂花、冬青和腊梅花，以及挑、梨、杏、柿和枣等各种果树，把院子装点得幽静典雅。春夏时期芳香馥郁，夏秋季节花果累累，院子里充盈着人们采择果实的欢声笑语。

小时候，坐木板船到河对岸走亲戚，小孩们手拿着姥爷做的手工艺品当玩具：鸡蛋中间打个小洞，倒出里面的蛋液，再放些水进去，拿一根火柴棍横撑在洞口，火柴棍中间拴一根线可以用手提着。在蛋壳的外面裹上用红纸剪的老虎、狮子、龙头、凤冠等等，各式各样。我们站在摆渡的木船里，把手里提的“飞禽走兽、妖魔鬼怪”伸出船傍外面，看着这些活灵活现的“精灵”在清清的水面上飞游十分开心。

上小学第一次的作文题是 “我的家乡”，每位学生都忘不了赞美家乡的“母亲河”，抒发自己的“颍水情”。学校就座落在河岸边儿上。在那清清的岁月，似水的年华里。课间休息时我们常常去河边喝几口清凉的水，数河里的鱼儿。放学后，沿河岸边走边看河里的条条帆船。

元宵节的夜晚，家家户户大人小孩齐出动，每人手持一盏自家手做的花灯到街上，到河岸边集会，街道与河岸登时变成了流动的灯河。人们即展现了各自的创意亦欣赏了百家的艺术智慧。

老家最值得留恋和牵挂的除了亲情与友情之外，就是沙颍河。记忆里挥之不去的是那河面上清凉的晨风和湿润的空气。如今的河水是否还是那么清凉，那么透彻，那么纯净，那么奔腾不息，那么柔润？河中的小蝌蚪是否还是那样无忧无虑，青蛙是否还是那样活蹦乱跳？鱼虾是否还是那样自由自在？    

我的生活注定了要与水有不解之缘，已很难想象，每天看不到水的滋味。站在河岸上，放眼开阔的河面，心旷神怡，浮想联翩，思绪随着水蒸腾，随着水流向远方，奔向开阔的大海。上帝的厚爱，到纽约之后，让我有机会住在哈德森河岸，已20多年；而且工作的大楼坐落在东河岸上，坐在窗前感觉如同身处水上。激荡的水流洗涤了劳累，带走了疲倦和困顿，送来清新与愉悦。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这是老子“道德经”里的哲学核心。其意是：美德，高尚的情操，应像水一样。水滋养造福万物，却与世无争。老子又讲到：“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即：天下最柔软的东西（象水和气）可以在天下最坚硬的东西之间自由驰骋，也就是所谓的滴水穿石，以柔克刚。老子爱水，由水引申了那么多精辟深刻的道理！要知道：老子的家乡也在周口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