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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极燕鸥,最令我敬畏的动物之一。让我所敬佩的,不仅仅这鸟每年在北极育雏,却偏偏要飞到南极去越冬;让我所敬佩的,是它们堪称极其称职的父母,极其称职的亲长!让我所畏的,也并不只是在驱逐入侵者时的无情攻击,也不是向敌人喷射的“生化武器”,而是它们不屈不挠,誓死把入侵者——不管是狐狸、人,还是比自己庞大上千倍的北极熊赶出家园的决心与勇猛。
潮间带,是我在北极最主要的工作区域之一,因为,那里是藻类的天堂,海鸟的天堂,甲壳纲节肢动物的天堂以及软体动物贝类的天堂!那里的生物量很大,很大,种类繁多,令人目不暇接。同时,也是充满危险和许多意想不到事情的地方。例如一陷进去就不能自拔的泥沼;看似肤浅却深不可测的水潭;窄小却流速很快,足能冲倒身体的咸水河汊。所以,太干的地方不敢踩,怕一脚下去就陷入泥浆;太湿的地方也不敢踩,那样的地方,一脚下去,同样陷入泥浆。所以,想去更靠近大海的滩涂找鸟,或者找其他动物,就只能找那些常年来,被水流和潮汐堆起来的,由贝壳和石子构成的天然堤堰才敢走,有的时候,这样的堤堰很窄,只容一脚踏过去,有的时候,这样的堤堰被流水冲断,而你,只能一跃而起,跳向对岸,而无论如何也不能冒险趟过那看似浅浅的“浑浊小河”。
还有些时候,这样的“小路”早已被“人”占领了,如果想过去的话,还得冒着“枪林弹雨”前进才行。
你猜对了,这样的“占路者”,就是北极燕鸥。虽然,北极燕鸥是我最敬畏的动物之一,如非迫不得已,我是绝不会去招惹它们的,但,我到极地来,毕竟不是“打酱油的”,我在更靠近海边的潮间带还有更重要的工作,路,只有这一条,怎么办呢,硬着头皮也得过去。
我承认,在20米开外,我就看到地上有只北极燕鸥,这鸟很显眼,它有鸽子那么大,尾巴分叉呈剪刀状,很像燕子,这也是它名字的由来,头顶呈黑色,喙呈鲜红色,北部的羽毛呈亮灰色,趴在被氧化铁侵染的卵石滩表面很显眼。它趴的地方,实际上是个巢。它的巢,是我见到过的最草率的巢之一(北极还有更草率的巢)。它们只是地上刨一个小小的浅坑而已,最多拣一拣里面的石头,或走过场似的放两根干草,有的根本连石头也不拣,草也不放。蛋,就下在那小坑里。亲鸟——燕鸥妈妈或爸爸(它们是轮流孵蛋的),就趴在那蛋上抱窝。
这是种很自信的鸟,当我,这个1米7身高的“庞大”动物在距离它不到10米远的时候开始向我示警,发出“亚——亚——亚——”的叫声,我没有别的道路可选,只能上前,它的示警的频率便开始加快成“亚-亚-亚”,我继续我的脚步前行,5米,4米,3米,2米,1米,我来到巢前刚想从它身旁借道过去,只见它一跃而起,钻向高空,发出“亚-亚-亚”的高亢叫声,接着,顺势又俯冲下来,发出“哒哒哒哒-哒哒哒哒”的叫声,我知道,它要攻击我了,我夺路而逃,同时想在地上捡一根木棍举过头顶。这是当地人告诉我的经验,如果受到北极燕鸥的攻击,不想脑袋被那尖利的喙尖啄得头破血流脑袋开瓢儿的话,就捡一根木棍举过头顶,那鸟会以为木棍是你身体的一部分,转向攻击木棍而不是你的脑袋瓜子。
可地上根本没有什么木棍呀,我急中生智地把相机举过头顶,还不断地借机按动快门儿。但,愤怒小鸟的攻击,其后果,也是很严重的。在“亚-亚-亚”和“哒哒哒哒”都不起作用的情况下,我在它的一次俯冲过后,清楚地听到清脆的一声“啪”,那是锋利的喙和遮光罩接触的声音,是遮光罩避免了它和镜头的直接接触,“遮光罩居然还有这作用”我暗自庆幸一番。但接下来,我就不那么幸运了,我忽然闻到一股令人恶心的腥臭味儿,嗳哟,它是不是放“臭枪”了,所谓的“臭枪”,就是把胃里半消化的海产准确射向敌人的做法。我曾见到过,我的队友因为不慎闯入了北极燕鸥的领地,身上喷满了大片红白相间的呕吐物,那东西,颜色不仅很难洗,而且味道很难去掉,即使洗过两三个星期,闻起来,还一股子恶臭。我赶紧遍身寻找,还好,只在摄影包上找到了几片微小的鱼鳞,看来它只是小小惩戒一下而已。我却马上可怜起它来,一个母亲(或者父亲),肩负着孵卵的重任,不便到海上捕食,它把自己的胃内容物吐出来,岂不更要挨饿......趁着它还没开始真正“开枪”,我赶忙加快脚步,直逃至30米开外,那亲鸟才放弃追赶,像风中的一片落叶,迎着气流,一顿一顿地落下,在最后一顿的一瞬间,我看到——它脚下的浅坑里,有小小的、橄榄色的,一只蛋......(博物地理 段煦 文/摄影)

腾空而起

从我脸前掠过

又猛扑过来

轻盈的一个旋子

再来一个旋子

瞄准目标,实施正面打击

宣誓主权,驱逐入侵者

又一个旋子

鹰一样的飞舞

鹰一样的俯冲

下来了!

愤怒的攻击,攻击中的战斗机

我看到,一个小小的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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