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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离开我的家乡南通已经整整18年了,不,确切的说,应该是离开平潮,我小时候基本上没出过平潮,公交车坐过几次,没打过出租车,当时还是三轮出租车。平潮是南通市的一个乡镇,我记事起她是属于南通县的,后来成为通州市的,事实上,我们距离金沙远于南通城里,我们说的也是正儿八经的南通话,所以现在又划到南通港闸区。平潮又称三十里,大概就是距离南通15公里而称吧。
我离开平潮的18年,可以拆成2个9年。一个9年是在长春,一个9年是在上海。
我高考那年,也是神奇的中毒,我明明定好高考志愿不填调剂的,可是那天晚上班主任到我家来,我正在菜地里干农活呢,整个村子停电,我怎么就稀里糊涂填了服从调剂,这完全不是一个三好学生应该有的糊涂行为。查分数那天晚上,雷电交加,我是住在我的同桌小霞家里的,因为那里有电话,那时候装个电话很贵,要3000多,一般的家庭都装不起,小霞的爸爸是街上的城管,很威风的。我只记得,查了分数我当场傻掉,刚刚过本一线,语文、物理两门不及格,这完全不是一个平潮中学学霸应该的分数,一切表明,我考砸了。好在我是本一线上,且是江苏省三好学生,被吉林工业大学去江苏招生的老师一眼看中,这个男神后来就成为了我的辅导员,我是很感激他的,因为在工大的几年里都得到他的关照与提携。
大一的那一年,无疑是我最痛苦的,因为要独自承受高考的失败,独自承受离家一个人的生活,独自承受北方干冷气候对我这个苏北小女孩的挑战。幸好有2个老乡给予我很大的帮助,给我买红糖,陪我去买军勾鞋,那是一种御寒专用的鞋子,多为黑色,跟很粗。我们一起去过伪皇宫,一起挤过绿皮火车,一起从徐州坐中巴颠到平潮,还记得,你穿越几个车厢给我端来的一个盒饭,还有,你刻意逗我的笑话。现在,一个在南京,一个在苏州。
大一也是我最刻苦学习的一年,我的眼睛也就是那时候近视的,想想可笑。我经常5点多起床去二教看书,估计我的室友那时候都恨我。我经常去二教学习,那个日光灯不咋好,我晚上学到9点多,腰酸背痛,拿出晚饭吃剩的2两白米饭,高兴的吃下去,东北的大米的确很香。很感谢四餐给我打饭的那个师傅,特别面善,2两的钱却给我4两饭,所以我总是有夜宵,也因此在东北的几年身高还长了2厘米。
大一下学期,老朱进入了我的视野,我们是在四餐吃鸡丁的时候看对眼的,那时候流行在老乡中找男女朋友,我们一届江苏的也就3个,我就这样凭感觉选了一个。他是复读了一年考上的,我是发挥失常考上的,他的分数比我还高了20分,这就是缘分吧,我和你就是为了这一相遇,你等了我,我等了你。事实上,老朱后来说,他是宿舍里打赌才找的我。
大一,我不负众望,拿到年级第一名的奖学金,我除了不参加跳舞惹恼了学生会主席之外,其他都还好,我虽然没有文艺细胞,但是我非常喜欢敲架子鼓的那个男生。我朗诵比较厉害,不知道是什么主题了,朗诵的文章是我在去看望葫芦岛当兵的大表哥回来的路上写的,一气呵成,老朱说,就是那时候看出我演讲的才能的,我睁着一双近视的大眼睛,看不见全场,自顾自的在那里绘声绘色,给9717班长了脸。
大二开始军训,有个罗警官挺有意思,老朱经常因为正步走的不好,被罚绕操场三圈。我那时候有个粉红的自行车,超级漂亮,是老朱花了280块买来的,我还载过老朱,在去全日餐厅的路上摔了一跤,赶紧爬起来,不想叫人看见。后来,在九公寓楼下,这辆我最喜欢的车被偷了。前几天,我去了我们曾经住过的博士后公寓,经过那里的公交车站,想起黄昏的时候你在那里等我,仅仅300米的距离,你单车载着我下班回家吃饭。你还记得吗?我们去藿香路那里买菜,你骑车带着我,结果车胎爆了,后来我坐着公交,你去修车。我们买好菜,壮着胆子骑进了汤臣豪园,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城里的联排别墅,做贼一样的快乐与紧张。
大学四年,我就这样找到了免费饭票和一起坐火车的伙伴,其实也不算免费,我也花钱的,第一次拿了奖学金,给你买了虎豹衬衫,我要去黑水路,你说如果真要买,就在百货大楼买件好的,行,你还挺有思想,100多,穿在你身上真的很帅。
大三那年,开始分专业,我去了交通运输,你去了土建,父母亲戚也没个指导,完全自己做主了。下学期,大家开始想工作和考研究生,我是打算考东南的,也去找了老乡要题目。学校开始保送,我三年累计成绩年级第一名,被选去面试,面试也是第一名,但是我不同意留下当老师,就这样经过挣扎与协商,院里也要了我,我留下来读研究生。其实,我那时候多么的迫切离开长春,我从一开始就倒数要坐多少趟火车,真是恐惧了那30几个小时的硬座。在保送的诱惑面前,我留了下来,最初我也没有选导师的想法,有一天晚上,我们书记叫我给著名的杨教授打电话,我就打了,杨老师居然说面试时就看中我了,让赵书记告诉我的。真的幸运,我成为杨老师的学生,而且,若干年之后,同门都说,我是杨老师比较得意的女学生之一。老师最喜欢叫我“保儿、姑娘”,想想真的很怀念那逝去的交通楼7楼实验室的日子。前几天,我在武汉答辩,有个专家特地问起我博士跟谁读的,我很虔诚的说吉林大学杨兆升教授,他说,杨教授是国内最早搞智能交通的,的确,当时我心中升起一丝自豪,是杨老师改变了我的人生。
硕士的三年我还算努力,参与了863、973等几个科研项目,也跟着导师获了一个国家奖,当时并不觉得有多珍惜,今天看来,每个项目都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这一切都仰仗于杨老师在国内ITS界的影响力。我也是老师申报院士的材料组织人之一,但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老师并没有如愿,也成为我们的遗憾。
硕士期间,我是住在四公寓的,一个很有历史的小红楼。工大校园里其实有好多这样的历史建筑,三教、校部、实习工厂,还有我们交通学院院部的那个老楼别墅,多美好。可惜校部后来拆了建了逸夫楼。在四公寓时,我们住在二楼,一楼是男生住的。我的室友,春岩,与我同住了5年,包括后来博士期间我们一起住在9公寓。春岩是处女座的,身上有很多优点,细致、耐心、干净,她总是把床和柜子收拾的有条不理,我耳濡目染了5年,光有感触,却没学到手。如今,我的儿子也是处女座,真心希望他能传承春岩的优点。
一转眼到了2004年,主要考虑家里经济条件,我打算找工作了,不想读博士,但是杨老师极力挽留我。就在提交保博名额的前一天晚上,我记得是在杨老师的办公室,老师说给你找个单位,可以读博期间提供资助,但是必须博士毕业后服役3年。我考虑了下同意了。尽管我后来只工作了一年,并缴纳了违约金,但是我依然觉得挺感谢宝康及胡总等,在那个关节了给了我一次选择的机会。
博士期间在实验室的日子总是过得太快,寝室、实验室、食堂我们三点一线,偶尔会去东门的超市买些鸡骨架、凉皮吃,也会去南门吃烤羊肉串、烤馒头,会穿过东北师大去桂林路吃鱼丸火锅。我在学校最喜欢吃的是朝鲜冷面,一片狗肉,半个鸡蛋,来到上海之后,很少能找到长春的冷面感觉。
06年6月,我毕业离开长春,和我一起火车的是我的陈姐,陈姐的女儿现在都要读高中了,那时候的天天也才5岁吧,陈姐一个人在长春读书,可是那时候我都无法理解她的那种感受。还有一个是蔡姐,精力充沛,且充满无限创意,看似风火粗犷,却侠骨柔肠。
从1997到2006,我结束了在长春读书生活的9年,至今居然还不曾有机会再回去过。
2006年7月,我到宝康上班,我早上从南通过来,从宝康那里坐大桥五线一路沿罗山路往北,在博山路那里停下,很快就租到一个房子,一室一厅,1100元,房东就住在对门。我记得那天,我的脚是走得磨出泡来的。
我在宝康的工作,围绕开发新一代交通信号控制系统申报863,与软件部的几个工程师一起写开发需求,那一年,也是我进步较大的一年,读了很多美国ATC、NEMA、NTCIP标准,也形成了一些有见解的论文。那一年年底,陆总点我做了年会主持人,我穿的是红色上衣、红底白点的裙子。
07年3月,我申请到博士后公寓,碧波路,8楼,是我当时见过的最漂亮的户型。2室一厅,宽敞的阳台,主卧飘窗,带转角玻璃窗,住在那里的日子,也是我最美好的回忆之一。前几天再去时,香樟树已经成荫,边上建好了有轨电车,那个博雅面包店还在,我还特地去买了个面包,找寻当年的记忆。只是,路对面的小木屋,不见了。
07年8月,在陈总的帮助下,我很荣幸能进入城建院,从事智能交通的设计和研究工作,那时候是在14楼,是4个人,而如今新的团队成立,当年我很单纯。我最开始接触的2个项目,一个是世博智能交通集成,一个是虹桥枢纽信息化,也因此接触到了信息中心、虹桥枢纽指挥部等,受到他们的指导和熏陶。那个半年,工作的日子算是最开心的,无忧无虑,有的心思都花在项目研究上了,效率也是非常之高,做公交信号优先示范工程时,一个一个路口跑,陈总带的几个研究生跟我们一起,很有学术研究的氛围,而今,镇江、杭州、上海的都有,不远,可是我们却鲜有机会碰面。
08年3月,此处省去1000字,是我最不愿意触及的心灵深处的伤疤,曾经给予我帮助的人在此一并感谢。08年年底,我的生活趋于稳定,考虑买房子,没有其他想法,只是为了一个安定的居所。
这几年的工作,突然觉得似乎没什么好写的,能够让我记忆深刻的并不多,抑或是有很多酸甜苦辣,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我突然像失忆了一样,找不到能渲染的点。
11年我喜添犬子。有时候我会后悔为什么当年读博士的时候不把小孩给生了,也许一起都会改变。但是,当年就是那个想法,觉得工作还没有,生活都不稳定,应该早点毕业出来挣钱。就像现在,跳出圈子看一些事情,觉得自己怎么傻的可爱,做了,错了,都是本色演出,我虽然会后悔,但会原谅自己。我是很爱我的儿子,也许有点宠他,这几天他去盐城老家了,走的那天,他微微的粘着我说,妈妈一起去,但是没有大哭。反倒是我在他离开后,哭了。儿子长大了,我却怀念他小时候拍着客厅玻璃,抱着我的大腿,不让我去上班的哇哇大闹。昨天看到一个父亲打了儿子几巴掌,心痛得很,想起那次在医院看牙,他紧紧抿着嘴,我劝了1个半小时,汗滴滴哒,他还是不肯,医生也是整整等了一个半小时,我最终气得打了一巴掌,要把他扔在医院,他急得直跳,紧紧跟着爷爷后面,回来后就在我身边轻轻的叫妈妈,我也因此心痛了好几天,我的眼前总是回忆这一幕,心里很后悔,我不知道他还记的吗?我多希望他早就忘记了。
12年3月,我申请访问学者,这件事最终是成了,但是却深深的刺痛了我。我虽然在企业,但是很羡慕在高校的同门们,能够申请自然基金,能够出去高访。在学校很普遍的事情,在企业却是阻力重重,7月,我的申请通过了,为了一个追求,多少心酸多少泪。我于13年8月在通过了上外的英语培训,办理了一切公证、签注等手续后,顺利进入美国。
13年年初,我们喜中珠海ITS规划标,是徐总给个消息,领导鼓励我们就去投了,有点愣头青。开标的那天,他们在现场跟我说有谁谁家,我紧张的在车库倒车倒了半小时。珠海的规划,对我来说也是挑战性和开创性的工作,业主见我第一眼说,看过你的博客,我一惊,心里还是喜欢这样鼓励人的领导。13年8月,项目通过评审,尽管这个规划还是有很多需要完善和拔高的地方,对我来说,是一个很好的锻炼。
13年8月,我经停芝加哥到了波士顿。在波士顿的访学的日子是美好而孤寂的,我已经很多年没有一个人在外面闯荡,同样也碰到了租房等一系列麻烦。一开始住在Quincy的上海老太太家里,深深体会到寄人篱下的感受。一个月的时间,我不顾交了3个月房租而逃离了那个地方,漂亮的别墅固然舒服,但是气氛与规矩却压抑得很。很幸运我住到Boston College那里,跟2个称我阿姨的四川学生合租,我的生活自由多了。MIT、Harvard,CharlesRiver,博物馆都给我留下美好的记忆,我亲临了俞敏洪在MIT的演讲,还给他去了邮件,因为当时,我正处于职业非常苦闷的阶段,俞老师很快给我回信,叫我一定要听从内心。又是很多年过去了,我不禁在问自己,听了没有?如果有机会,我还会再去波士顿,我希望能住在校园里那个100号公寓里,看Charles river里的他们自在的划着帆船。
已经是2015年7月了,工作起来时间过得飞快,我在忙于工作,忙于家庭,每天送小孩上学,周末带他玩耍,我不再是9年前那个校园的学生,无忧无虑,但是,我依旧是那个勤奋、上进、乐观的我,尽力的去做我责任范围内的所有事情。这个9年,我收获了在上海工作的一份稳定,收获了很多里里外外关心我的朋友,多了很多生活的体验,看到了一些社会的复杂,尽管,我并没有学会那么八面玲珑,但是学会了辩证的看待万物万事,学会了客观的欣赏别人的优点。上善若水,有容乃大。
写于上海—银川的飞机。
谨以此文献给我过去的18年。
2015/7/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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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24 08: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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