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做砸了  

（王德华）

2013年6月26日，第五届整合动物学国际学术会议(5^th International Symposium of Integrative Zoology)在北京召开。应邀在会议上做学术报告。报告做砸了。糟糕透了。

报告准备感觉还是可以的，开始演讲的时候也还是蛮有信心的。似乎是刚讲了一半，主席就举手示意还有5分钟了。怎么会呢？我的主体部分还没有讲呢，这可糟了。还有5分钟讲什么呢？嘴里还是继续说着，心里在盘算着后面该怎么讲，记住了结论是要讲清楚的，致谢是要认真讲的。没有过多的时间思考，早已乱了方寸，手忙脚乱，语无伦次，很快一路小跑就跑到了结论和致谢部分。

会议的主题是“全球气候变化的生物学效应”，很重要很受关注的一个主题。我的报告是关于“啮齿动物的繁殖输出对温度变化的生理反应”。我认真地准备了报告，主要思路是：研究背景讲清楚，主要的理论和进展说明白，然后介绍一下我们实验室两个野生物种的研究结果。强调和呼吁“全球气候变化和动物生理学”。

报告讲砸了，心里不舒服。茶歇的时候，还是不舒服。吃了一根香蕉，都没有品出是味道来，味蕾都失灵了。又吃了几个小小的红樱桃，才感觉有味道了。专门来给我助威的学生一直在报告厅后面等我走出来，赶紧走到我跟前安慰说，“我感觉主持人把时间算错了，怎么那么快就还剩5分钟了呢？”我也奇怪呢。主持人是根据会议日程表上的时间提醒的。学术会议，对主持人没有必要质疑，只有尊重。我自己从来都不愿意在学术会议上占用大家的时间。自己性格上有缺陷，心理素质不好。一旦被人提醒，就沉不住气了。不能淡定，缺乏这种能力。这么多年了，上课和做学术报告也不少了，但每一次还是照例很紧张，甚至有时候会紧张得语无伦次。所以，对我这种性格的人来说，提前5分钟提醒和2分钟提醒，效果是一样的。没有临场应急能力。

我的报告是这样计划的：借这个机会强调一下动物生理学的重要性。生物对气候变化的响应，学术界缺乏生理水平的结果，急需生理学水平的研究。所以，多介绍了点一般人不注意的“常识”。同时也把我们研究组的一些研究结果融合了进来。气候变化 -> 生理学 -> 繁殖、分布和生活史特征，这条线还是很容易懂的，也很符合逻辑的。

简单说几句我们的研究结果。我这次汇总了我们研究组的7篇研究论文。动物的生理极限(physiological limit)对于动物的生活和种族延续至关重要，如消化能力、奔跑能力、耐寒能力、抗高温能力等等。动物的最大持续能量摄入(sustainable maximum metabolizable energy intake)是一个很重要的生理特征，它可以决定动物的繁殖输出、地理分布和生活史特征等，所以受到关注。我们组在这方面做了一些工作，也发现温度变化会影响母体哺乳期的泌乳量和对后代的生长发育（母体对后代的投资受温度的影响），尤其是高温的时候（如30 C），泌乳量减少、后代生长发育缓慢，但适当低温则没有明显效应（如20 C与10 C没有区别）。

巧合的是，我后面是南非的一个学者,她的报告也是讲到一半，时间就到了。这位学者很沉着，提示还有5分钟的时候，依然不急不忙。被告知说到时间了，她很坦然地说“我不能再讲了，就讲到这里吧”( I have to stop here)。不赶时间，每张片子讲清楚，这个策略不错。首先是报告人的心理素质不错。讲好每一张片子，是学术报告的最佳选择。还有更有趣的，南非学者后面的报告人没有到会，离休息时间还早，主席又邀请南非的那位学者上台继续她的报告。这都是智慧。

晚宴就不参加了。晚上回家打开计算机，不自觉又打开报告PPT看了一遍，还是感觉可以的啊，怎么今天就讲砸了呢？有几条很重要的原因，如盲目自信了。应该根据报告内容，认真估算一下时间。尽管默读了多遍，但竟没有试讲一遍。不是母语，驾驭语言的能力不足的话，临场遇到问题很难当机立断的，那才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呢。还有，准备的幻灯片有点多了，报告内容一定要精简。应该清楚自己的语言表达能力，英语报告如果不能对一个事情前后、正反都不能自如的话，少而精是上策，自然少而精对一些问题又很难表达清楚。有个朋友给我提了很重要的一个意见，“王老师，给您提个意见，您的Introduction真的有点太长了，实在是太长太长了啊”。

我的学生曾说过，有能力做好一件事情而没有做好是很痛苦的事情。现在我体验到了。我站在演讲台上的时候，看到我的学生们都专门来助阵。现在报告讲砸了，有点对不住学生们的期望了。跟学生经常说东道西，要求他人容易，自己做起来难。

写这些，是提醒和记录。提醒自己以后注意，还要进一步认真准备。记录一下，从此以后，很多方面可能是真的一天不如一天了。该承认的，心底里还是要有承认的准备，尽管很痛苦。

读到一篇关于快乐与健康关系的文章，是快乐促进健康呢，还是健康促进快乐呢？这还真是个问题。文章说，研究发现似乎是快乐促进健康的可能性大。所以，不管谁前谁后，为了健康，必须要快乐。生活中做个开心的人，真不容易。

晚上家里屋子里闷热，下楼在院子里溜达一会儿。夜晚的风很舒服，可心里还惦记着白天报告这事呢。从来没有这样过的啊，今天是怎么了？到底是怎么了呢？

附录：

报告涉及到的论文：

1、Yang Deng-Bao  Li Li, Lu-Ping Wang, Qing-Sheng Chi, Catherine Hambly, De-Hua Wang and John R Speakman. 2013. Limits to sustained energy intake XIX: A test of the heat dissipation limitation hypothesis in Mongolian gerbils (Meriones unguiculatus). The Journal of Experimental Biology (DOI:10.1242/jeb.085233)

2、Wu Su-Hui, Li-Na Zhang, John R. Speakman and De-Hua Wang. 2009. Limits to sustained energy intake. XI. A test of the heat dissipation limitation hypothesis in lactating Brandt’s voles (Lasiopodomys brandtii). The Journal of Experimental Biology 212:3455-3465.

3、Zhang Xue-Ying, De-Hua Wang . 2007. Thermogenesis, food intake and serum leptin in cold-exposed lactating Brandt's voles (Lasiopodomys brandtii). The Journal of Experimental Biology. 210: 512-521.

4、Liu He, De-Hua Wang and Zu-Wang Wang. 2003. Energy requirements during reproduction in female Brandt's voles (Microtus brandti). Journal of Mammalogy.  84(4):1410-1416

5、Liu He, De-Hua Wang and Zu-Wang Wang. 2002. Maximum metabolizable energy intake in the Mongolian gerbil (Meriones unguiculatus). Journal of Arid Environment 52：405-411.

6、Song Zhigang and Wang De-Hua 2002. The maximum metabolizable energy intake and the relationship with basal metabolic rate in the striped hamster (Cricetulus barabensis). Acta Theriologica, 47(4):417-423.

7、宋志刚、王德华 2001 内蒙古草原布氏田鼠的最大同化能。兽类学报，21：271-27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