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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 念 和 期 望--中国艺术研究院70周年感言

已有 1825 次阅读 2021-12-17 10:13 |个人分类:学术问题研究(2017--)|系统分类:论文交流

怀 念 和 期 望

--中国艺术研究院70周年感言

受权发布吕启祥文  黄安年的博客/2021年12月17日发布(第28988篇)

【按:这里受权发布的吕启祥文《怀 --中国艺术研究院70周年感言》原载韩子勇主编《不歇的歌行我与中国艺术研究研究院》,第87-91页,文化艺术出版社,20219月第一版,写于2020年重阳节】 

 

     真没想到,中国艺术研究院已经风风雨雨走过了70年,还找到我这样一个八十开外的人来写一点纪念的文字。说70年,是从她的前身戏曲研究院算起,如果以我的年龄减去70,那么当时不过是十几岁的学生,对于建院当初是没有什么话语权的。好在院内尚有年长于我的前辈,当能忆及。

  对我而言,感到亲切而有所记忆的是20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中国艺术研究院(起先称为文学艺术研究院)正式命名和建院的时节。当年的老领导苏一平、郭汉城还有袁水拍等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诗人袁水拍今已没有多少人知道,他大起大落的一生我曾为文记叙,他曾建议并组建《红楼梦》脂评本校注组并任最初的组长,此点不能忘记。这是一项基础性学术工作,符合他作为诗人喜爱读书的本性。郭汉诚是戏曲专家,今仍健在,他是最早编《文艺研究》的学者,记得由他邀约我曾在《文艺研究》1976年第2期上发表一篇有关鲁迅小说艺术的文章(《浅谈鲁迅小说的典型创造》署名寄石)。《文艺研究》今天已是赫赫扬扬的名刊,当年只是一棵幼苗,在这个苗圃上发过文章成为我的一个美好记忆。

  最为熟悉的当然是老院长兼党委书记的苏一平了,他和水拍与我有“五七干校”四年的同学之谊,虽为老领导,又是老“同学”。20世纪70年代中期苏一平同志被调回北京筹组艺术研究机构,把研究人员集拢起来,以他在文化艺术界很好的人缘筹备第四次文代会,同时正式组建了艺术研究院。他为人宽厚耐心极富同情心,曾同我谈起创作天安门英雄纪念碑浮雕的刘开渠遭受的不公待遇和同豫剧名家常香玉的深厚情谊,以及对田汉、阳翰笙受迫害的切肤之痛。研究院初创艰难,人事、房建、财务诸事杂沓,老苏尽心竭力,突显出他爱惜人材、尊重专家的一贯作风和实事求是的品德。他退休后,我较多地去看望,也有较深度的交流。作为一个在抗战时期参加革命的老干部,他从不倚老卖老,十分虚心,从不苛求于人,受他委托做事总能轻松自如完成任务。一个宽厚长辈的仁者风范永远温暖着我的心。

苏一平以后的常务副院长李希凡和副院长冯其庸是我更为熟悉接触更多的研究院、红楼梦研究所的掌门人。我虽非中层干部却由于红学的缘故对他们有更多的了解。冯、李二位个性不同、学养有别,却能互济互补,这是事业有成的重要原因。关于他们二位,我已多有专文,兹不再赘。只想就红学研究所说一点往事和自己的想法,在红学所建所40年曾经说过,重申于此。

此刻,想谈谈红学所的40年,仅说一点,即这个所何以要建立,又为什么要存在。这个问题必须回答。

在中国艺术研究院下属的诸多研究所中,红学所是个异数,或曰另类。所有的所都以艺术门类来分,老的如戏研、音研、美研等,新的如影研、曲艺、建筑、文艺理论研究所等等;而为一本书、一部文学作品即《红楼梦》创建一个所,从来没有,显得特别,不伦不类。正因此,曽长期受到质疑,在院内外、学界都有这种声音,建议取消,全国政协甚至还收到这类提案。可是,这个所居然一直存在,还持续到了今天。

这是怎么回事?

如果回顾当初,研究所的前身是校注组,为《红楼梦》的一个脂本普及本聚集了若干学人,用了若干年告成,于1982年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校注组延续下来经调整充实就成了研究所。可以说,它是为了红学的基础工作而创建的,接着做辞典、集资料,其间办刊物,建学会等也是基础工作,记得当时主管的副院长兼党委书记苏一平同志说过,能够出成果打基础的研究单位为什么要取消?我的理解,《红楼梦》的研究工作诚然谁都能做,那么多高校,不仅教师个人、也有许多研究组、室,但是集中力量持续做些比较大型的基础工作,对学术、对学界、对大众都有好处。可以说,奠基铺路,是立所之本,是生存之道。当然,学刊和学会的努力推动和组织,服务学界,更是大家乐见的。红学所建所之后,曽倡导和实施过汇校本、评批本、曹雪芹家世和红楼文物的图录及大型电视文献纪录片,还曽设计史汇、文汇、论汇的大型资料。这些工程,不论是完成了,还是未完成,其奠基守正的性质是十分明确的。

放大来说,这个研究所的建立,以客观环境而言,是改革开放的产物;而主观方面则缘于这部作品本身的特殊性或曰它在中国文化上独一无二的品性。

说它是改革开放的产物,过来人都容易理解。十年浩劫造成的禁锢、封闭、喑哑一旦找到了红学这样一个喷发口,其积蓄的能量和引发的高潮是怎样地令人欢畅鼓舞。当年红学的活动,不止治红学者、治史学、哲学、文艺学等各个学科的专家学者,还有作家、艺术家,更有文艺界、教育界领导,以至政协的名家……共襄盛举,一派学术艺文春天的景象。笔者曽说过,学刊、学会,都是应运而生的,红学所又何尝不是。

机遇期总会过去,红学所又有什么理由继续存在呢?这就要回到《红楼梦》这部作品本身的独特品性。红楼梦以其独有的深邃性、丰富性、广延性、再生性,成为经典当中易于进入,又难以穷尽的一部。人们发现,这里有真也有幻,有喜也有哀,有日常也有人生,有当下也有永恒,一切有关生活、生命、生灭的思考都得以开启,没有现成的答案,只给人以启示。所谓小叩则小鸣,大叩则大鸣。深浅雅俗任君自取。今日,《红楼梦》有空前广泛的读者和如此众多的粉丝即“红迷”,实在不是偶然的。红学早已不再贫困(笔者20世纪80年代初有《形象的丰满和批评的贫困》一文),而是丰富多样、新异多彩,也不免芜杂多歧。诚实的学者应该守正,不是唯我正确,而是守正道、大道、包容之道、理性之道。

长远看来,发展中国家的人民要建立文化自信,要进行文化艺术的原创,《红楼梦》有助于提高民族自信心和提升文化原创力。它已经成为中国人民的一种精神资源,成为当下中国人独有的文化符号和文明标记。读或没读过是不一样的。

为这样一件国宝、一个精神文化之源,建个把研究机构使之健全,不是没有意义的。这里必须回到“基础工作”上来,首先是人们赖以进入的文本,我们应当提供力求准确、原初、完备、适读的《红楼梦》普及本,40年前所做的工作并不完善,尔今受到质疑和挑战,研究所理应责无旁贷地接续使之趋向完善、合理。其他的基础工作亦同此理。令人遗憾的是,现有评价机制只承认个人著作,忽视校、注、资料辞典一类耗时费力的基础工程。呼吁改变这种状况,使个人和群体协作的此类研究项目得以生存并走上康庄大道。研究所本身也要有长效机制,保障其持续和更新。

“奠基守正”,就是笔者对研究所的生日祝福。也可移用于我对研究院70岁生日的祝福。

  这既是一种祝福,也是一种期望。就是说研究院应该作艺术研究的基础工作、奠基工程,每个所都有所谓一论一史,即本学科的概论和学术史,往往还加上一部辞典。过去曾有“前海学派”的说法。并非实指,而是指一种着力于基础工程的踏实学风。具体而言这种基础工程并不是一劳永逸的,需要不断修订、完善、更新,具有“可持续性”。这种“可持续性”不是靠某个人、某权威,而是靠一种机制,一种长效的制度性制约来延续。永远将“奠基守正”视为己任,这是期望。

  还有一种更高的期望,就是研究的跨学科、跨领域,亦即各门类的交叉、综合和提升。先就红学而言,《红楼梦》固然是文学著作,也是艺术作品,素有文备众体之称、“百科全书”之誉,她与诗歌、绘画、戏曲、曲艺、园林、饮食、服饰以及哲学、宗教、神话、历史、经济、社会学、人类学等等均关系密切或云包蕴其中,因此研究院的各所对《红楼梦》都有发言权。红学所亦应扩大视野,开拓疆域,与各个艺术研究领域交相融合。再就艺术研究的整体而言,应与人文科学、社会科学、以至自然科学交叉叠合,形成新的学术生长点和学术格局。人们知道,中国科学院、中国社会科学院和中国艺术科学院(即本院)支撑起了整个中国科学研究的天地,应当相互渗透交叉,整合和提升,造就生动活泼、生生不已的繁荣景象。

   新的一代比我们聪明睿智,这样的期望应当不会落空,将会一步步在未来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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