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狼如何学会使用工具？

2023年，海伊拉基夫族（Haíɫzaqv Nation）的守护者们——这是一个致力于监测和保护本族领地的原住民管理项目成员——在不列颠哥伦比亚省中部海岸发现了异常情况。他们的捕蟹笼（部分沉没在深水中）出现了反复受损的痕迹。不久后，一台远程摄像机拍摄到一段画面：一只雌性狼嘴里叼着浮标从水中现身，熟练地拉动相连的绳索将捕蟹笼拖出水面，随后吃掉了笼中美味的诱饵。科学家们在今日发表于《生态学与进化》（*Ecology and Evolution*）的研究中指出，这一意外发现可能是已知首个野生狼使用工具的案例。

“这种行为令人印象深刻，”中央昆士兰大学的比较心理学家布拉德利·史密斯（Bradley Smith）表示，他曾记录过圈养澳洲野犬使用工具的行为。他认为，这项新研究展现的认知复杂程度“通常被认为只有灵长类动物、大象和乌鸦才具备”。不过，这种行为是否属于“工具使用”，最终取决于人们对这一术语的定义。

当守护者们最初发现贝拉贝拉镇附近多个地点的捕蟹笼出现损坏痕迹时，他们怀疑是狼或熊所为。但部分捕蟹笼位于深水区，即便在退潮时也不会露出水面。“我们当时非常困惑，”海尔茨克综合资源管理部门负责人杜奎瓦伊斯拉·威廉·豪斯蒂（Dúqva̓ísla William Housty）说。

纽约州立大学环境科学与林业科学学院的保护生态学家凯尔·阿特尔（Kyle Artelle）也同样感到困惑：会不会是海獭或其他海洋哺乳动物干的？阿尔伯塔大学硕士生米莱娜·维贝（Milène Wiebe）和守护者理查德·科迪·里德（Richard Cody Reid）（两人此前均未操作过远程摄像机）拍摄到的这段画面，完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哇，”阿特尔回忆起当时的想法，“我们根本没料到会是这样。”

该研究的合著者、维多利亚大学（UVic）生物学家保罗·帕克特（Paul Paquet）已研究狼数十年，他表示：“科学界一直知道狼很聪明。”毕竟，狼是高度社会化的物种，会进行协作捕猎。但帕克特指出，此次“劫持”捕蟹笼的行为，除了展现出惊人的身体灵活性外，还暗示着狼具备更高水平的智力——这只狼的动作目标明确且高效，表明它知道水下有食物，也清楚需要采取哪些步骤才能获取食物。

豪斯蒂认为，狼的嗅觉极其敏锐，这只狼可能是闻到了捕蟹笼里鲱鱼和海狮诱饵的诱人气味。尽管目前尚不清楚它具体是如何学会拉捕蟹笼的，但阿特尔推测，它可能是通过逐步尝试掌握这一技能的：起初瞄准露出水面的捕蟹笼，之后通过反复试错，逐渐学会处理深水中的捕蟹笼。豪斯蒂则提出另一种可能性：该区域的狼（已知会在岛屿间游泳）可能是观察海伊拉基夫族守护者乘船回收捕蟹笼时学会的。

帕克特指出，无论通过哪种方式掌握这一技能，都需要出色的问题解决能力、规划能力和记忆力。但问题在于，这种行为能否算作“工具使用”？

按照最狭义的定义，答案是否定的。尽管这只狼确实利用了外部物体（此处为绳索）来刻意实现特定目标，但它并未满足“工具使用”的第二个标准——对物体进行改造或重新定位。相比之下，乌鸦则会用树枝制作带钩的工具来“钓”幼虫和昆虫，这符合狭义定义下的工具使用。

维多利亚大学的生物学家托马斯·赖姆琴（Thomas Reimchen，未参与此项新研究）指出，人们曾观察到熊蜂通过拉绳子获取含糖奖励，这种行为也与之类似。他表示，这体现了复杂的认知能力，但并非工具使用。

其他定义则更为宽泛，有些甚至将狗啃咬树枝的行为也纳入其中。“如果这是黑猩猩或其他非人灵长类动物的行为，我敢肯定没人会质疑这是否属于工具使用，”科罗拉多大学博尔德分校的生物学家马克·贝科夫（Marc Bekoff，同样未参与该研究）说。

阿特尔认为，即便这只狼的行为算不上典型的工具使用，它依然体现出了高超的智力水平。“这种认知能力——理解整个系统运作方式的能力——是显而易见的。”

研究作者推测，这些狼之所以能学会偷捕蟹笼，可能与它们所处的特殊环境有关。正如阿特尔所指出的，海伊拉基夫族领地内的狼不像其他许多地区的狼那样遭到猎杀或迫害，因此它们对人类的恐惧程度更低。这使得它们有机会在海滩等开阔区域活动，并投入时间探索新行为。“在这里，狼能真正像狼一样生活，”他说。

要验证这一猜想，需要对该地区的狼群进行细致的长期研究。目前，“海伊拉基夫狼与生物多样性项目”已启动相关研究——该项目由豪斯蒂所在的管理部门与阿特尔任职的大学合作开展，将海伊拉基夫族数千年的传统知识与远程摄像机及其他微创监测技术相结合。

“非人动物，尤其是狼，拥有复杂的认知和情感能力，而科学界才刚刚开始了解这些能力，”史密斯说，“这类行为促使我们重新思考动物的精神世界，以及我们应该如何对待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