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复杂适应系统的特性

作为嵌入在运营环境与广义环境中的生命体，组织除了具备阿克夫等人所描述的一般系统属性外，还拥有若干独特特征。这些属性使此类系统能够通过长期展现适应性行为实现演化，进而变得更为复杂。该系统的构成要素如图 3 所示。其额外具备的属性如下：

1.复杂系统具有开放性，其会持续跨越系统边界交换能量与信息——这一过程常使系统远离平衡状态，但系统仍会呈现出稳定的表象，且能维持自身独特的本质属性。  

2.系统要素间的关联具有短程性。这种连接的密度意味着，信息传递过程中可能会发生偏差。不过，将整个系统的相关人员召集到同一空间进行对话，可减少此类偏差。

 3.复杂系统的历史具有重要意义，且不可忽视。即便初始条件或后续环境中发生微小变化，也可能导致系统未来出现巨大偏差。这正是流程再造等方法失败的关键原因之一。  

4.复杂系统的边界难以界定。管理者通常难以客观确定复杂系统的边界，而精准界定边界的决策至关重要，在战略管理领域尤为如此。然而，这种精准界定往往难度极大，且决策过程常带有主观性。将供应商或客户视为系统内要素还是系统外要素，会对系统绩效产生深远影响。  

5. 组织突然表现出无序行为、随后又重新恢复有序的状态区间，被称为 “混沌边缘”。在图中，这一区间表现为当前绩效曲线上的特定区域：当组织意识到战略转折点“Ⅰ”后，会触发一系列动荡过程以探寻应对环境挑战的生存之道，而该区域正处于这一过程中。在混沌边缘，多数情况下微小刺激仅会引发微小效应，部分情况下会引发中等程度效应，偶尔还会引发巨大效应。遗憾的是，我们无法预测特定时间点上刺激效应的具体规模。

 6. “涌现性”指系统中出现某种其组成部分此前并不具备的属性。例如，人类意识存在于大脑层面，而非神经元层面；同理，个体的性驱力并非肺、胰腺等人体器官所具备的属性。通常而言，高层次系统的属性会被视为其相互关联的组成部分所产生的涌现属性——若这些组成部分在系统受损时遭到破坏或移除，该涌现属性便会消失。对复杂系统的研究表明，生命系统会自组织形成涌现状态，而这种状态无法通过其组成部分的属性进行预测。涌现性是所有生命系统的核心属性，有助于我们在系统演化过程中识别其复杂性逐步提升的不同阶段。

7.在所有可能的组织结构与行为形式中，适应系统往往会趋向于少数特定模式，这些模式被称为“吸引子”——类似山间积雪融化后的水流，总会向谷底或河道汇聚。不同组织也会趋向于形成独特的管理模式，以满足其生存与发展需求。

8.“自组织”指生命系统在不受外部约束的情况下，演化形成新的有序结构的过程。如图所示，企业文化或管理决策中占主导地位的思维模式，正是人类系统中的行动者（一线员工、管理者、指定领导者等）之间相互作用的结果。自组织是生命系统的标志性属性：系统通过自身固有的创新能力实现适应与生存，进而完成演化过程。

作为要素网络的生命复杂系统，通过要素间的互动来适应环境变化

 二、生命复杂适应系统（CAS）的演化

当生命系统暴露于环境作用力之下时，它可能会维持在一种稳定状态：在此状态下，系统关键属性的变化幅度较小，且可被预测。在这类情况下，系统会随着时间推移调整自身行为；当环境作用力的累积效应逐渐加剧时，系统或许能实现良好的适应。根据阿什比必要多样性定律(the Ashby’s Law of Requisite Variety)，当环境发生变化时，系统要想存活，唯一的途径是具备足够的复杂性——即拥有足够丰富的可用响应集合，且这些响应的多样性需与环境变化所带来的挑战多样性相匹配。

然而，当组织受到运营环境或广义环境中剧烈因素的影响（例如某项关键技术的快速突破，或因“9・11”这类灾难性事件引发的突然放松管制、出台新法规等）时，其可能缺乏足够多样的应对措施来处理随之而来的变化。在此情况下，组织必须在高度动态变化的状态下经历一个剧烈的重组阶段——具体而言，需构建新的组织结构与运营策略（如调整系统各组成部分间的关联、删除旧节点并创建新节点、制定新决策规则等）。组织转型后会呈现何种形态（这一点事前无法预测），将决定其后续走向：要么通过提升复杂性以应对新挑战，进而具备适应新环境条件的能力；要么无法适应而走向失败、瓦解。在图中，展示了人类组织这类生命复杂系统演化过程中的阶段序列。

 转型类型、所需系统复杂性程度、混沌边缘与涌现性

三、复杂性科学对人类组织的启示

近期，部分管理思想家逐渐确信，复杂性科学能为理解组织提供富有价值的洞见。若我们接纳“人类组织是‘生命体’”这一世界观，那么复杂性科学可推导出关于人类组织的若干重要启示。其中，对组织 “管理” 而言最为关键的启示如下：

1.无法预测组织的未来，即“蝴蝶效应”——这一效应指向组织行为的不可控性。其核心原因在于：没有任何一个特定的系统要素能具备足够的复杂性，以完整理解整个系统；倘若某一要素能够做到这一点，该系统便不再是复杂系统。因此，试图控制复杂系统的发展走向，既无实际意义，也不具备可行性。这一结论并非否定领导力的重要性，而是将领导力重塑为一种新角色 —— 一种用于介入系统、并与其他系统主体互动的角色。  

2.无法直接影响组织为实现存续与成功而设定的未来发展轨迹。当生命系统成功完成转型后，它会进一步演化并提升复杂性，以应对新的环境挑战。然而，随之而来的结果是：其他相关系统（如竞争对手、供应商、政府机构等）也会通过调整自身来适应变化，并持续重塑竞争格局。这种现象被称为“协同演化”（即与其他系统共同变化）。

来源：Dervitsiotis, K. N. (2004). Navigating in Turbulent Environmental  Conditions for Sustainable  Business  Excellence. Total Quality Management & Business Excellence, 15(5–6), 807–8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