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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委按】最近受邀加入了一个世界语者的群,有老朋友,也有新同志。谈到一些有关世界语的前途问题。很多老世界语者奋斗一辈子,做梦都想替代英语的实际“世界”语地位,抱怨联合国、欧盟都有眼不识“吾语”之优越性。但英语的地位却似乎越来越稳固。胳膊拧不过大腿,哪怕学习世界语的效率数倍于学习英语。但很少人会想到,英语的霸主地位不会长久。不是别的语言以任何优势取胜取代它,而是机器翻译进步的大势所趋。在这样的形势展望下,世界语作为二外首选的前途,却是光明的。
在科技领域,当年我们津津乐道的是,世界语可以作为比较理想的多语机器翻译的媒介语。可现在基本上没人用世界语做媒介语来做机器翻译探索了。因为没这个需要了,最新的机器翻译都是神经网络系统,是从平行语料中自动学习/模仿出来的,质量接近人译水平。以前多语言要媒介语是因为以前的系统是专家一行行代码编制调试出来,每一次增加一个语言,要做很多辛苦的词典工作,语法规则,还有转换和生成,很辛苦的调试,有了媒介语可以大大减少工作量。如今,即便 A 语言与 B 语言没有足够大的翻译样本(平行语料)可供机器模仿,现在的技术也不必借助世界语做媒介语。可以借助其他的热门语言做媒介,譬如英语。A 与 B 语料不够,但 A 与 英语, B 与 英语,语料应该是足够大的,那么机器就可以借助这两种语料来学习,等于是拿英语做媒介语了。为什么不用世界语?因为世界语与 A 语言,B 语言 之间的翻译数据,远远没有英语大。现在的机器胃口大,数据越多,学出来质量越好。古人云,取法乎上仅得其中。好像是说,机器永远赶不上人的水平。其实不尽然。在大数据的学习过程中,最终可以做到,取法乎中,可得中上。取法乎上仅得其中,说的是徒弟跟师傅学,是个体学个体,你自然超不过这个上限。如果你的学习对象是超大的数据,尽管数据的平均水平不高,参差不齐,里面还藏着不少错误。这都没关系,大数据有一种自然筛选的过程,会把噪音沉底。最终机器比一般人翻译得好,是自然的结果,特别是在时间限制条件下。机器很难比顶级翻译人员比,也难以比一个一名之立旬月踯躅的慢工磨细活的死磕的人,但是超过一般人的水平是没有问题的。所谓一般人就是那些学了好多年外语,通过了5级还是6级的人。这样一来,机器翻译的技术进步基本上解决了国际交流的问题,而且只会越来越好。
因此,世界语如果是以充当国际交流工具作为生存基础,是难以维系长久的。柴门霍夫当年创造、发布和宣传世界语,充当国际交流工具可是作为一个主要依据提出的。但时代不同了,作为人必须去学习才能使用的工具,如何与自动翻译比呢?翻译中死记和模仿的成分很大,很多说法以前都见过,双语平行(翻译)语料里面有存,机器有几乎无限的记忆能力,当然是机器强。我现在从来不自己翻译任何东西,都是让机器翻译了再稍作调整。如果是新闻和日常的文字,基本不需要加工就很顺畅了。国际旅游者利用翻译机周游世界的,也越来越多了。到世界旅游,带个随身翻译机,或者手机下个程序,日常问题就解决了。问路啊、找厕所啊,都不是问题。以前是说,你学了世界语就走遍天下。柴门霍夫的意思是说,实在不行随身带一部词典,就是遇到不懂世界语的,凭借词典,人家也不难搞懂你的意思。这样的场景当年是可能有用场的,总比互相完全没办法沟通强,但是有了翻译机,这个场景就完全没有意义了。当然到世界各地世界语俱乐部找“同志”,搞联谊,那是另一回事。那不是世界语的功能性主导,而是世界语的文化性和社会性作为纽带。
看看英语的不规则动词表,再看看法语、俄语词法里面那些大小规则里面的种种例外,就可以体会到自然语言对于不规则的东西,是如何容忍的。基本上就是这样一个局面:自然语言里面的不规则恰好达到了一个想学它做外语的人的死记硬背的极限。再多就学不会语言了。可是一旦学了它,它就绑架了你,使得你必须不中断地使用它练习它,稍微一松懈,你就把学到的外语还给老师了。这就是学外语的紧箍咒。世界语还是从根基上改变了这种局面。
关于世界语到底是不是简单易学,不同的人往往感受和看法不一,也说点自己的切身体会。我觉得一切都在比较之中。毛委员说过:没有比较,就没有鉴别。记得老电影《南征北战》里面,国军长官说过:“不是我军无能,而是共军太狡猾了”。可以说,不是世界语容易,而是其他外语太难了。
对于国人,如果学会一门欧洲语言,再学世界语,的确更容易体会其简单容易。如果除了母语,只学世界语,那就很难有这种体会。如果是欧洲人,世界语做第二外语,那的确不难,毕竟世界语根本上是欧洲语言的简化规范版。但对于非印欧语系为母语的人,不会觉得容易。
我英语专业的,二外是法语,三外是俄语,到接触世界语的时候,这应该算是四外了。当时有晕眩的感觉,天哪,还有这么容易的语言,学了四五天就可以写信,学了一两个月,就可以写论文,心里一点都不怵。记得第一封世界语信是写给(河南还是枣庄?)一位世界语朋友(当地的一个世界语活跃分子),收到他的回信,以及附在信里面的绿星等纪念品,开心死了。几十年下来,二外法语现在带着词典还能勉强读一点,但绝对写不出合法的句子了。三外俄语完全还给老师了。只有世界语多年没用,感觉还可以随时捡回来。这样看来,世界语的确是其他外语没法比的。没跟英语比较,是因为一直在英语世界里。真要比较,我觉得我的世界语水平大体可以与我的英文水平,打个平手。口语不如英语,那玩意儿需要有环境和机会实际操练。但书面语可能还强过写英文。我从小学开始学英文字母,中学一直跟着广播英语,到后来本科英文受专业培训,再到后半辈子一直在这个语言世界里面,那是多少时间和精力的投入啊。相比之下,世界语连学英语的零头功夫都没有。
我在想,现在大家随时可用翻译机,国际交流场合的功能性需求基本可以满足,这一方面不再需要世界语了。在未来的世界,英语作为实际上的“世界语”的地位也必然会因为翻译机的不断改进和普及而动摇。最后的情况很可能是,学习“外”语只是人类的好奇心驱使。这时候,世界语作为好奇心和求知欲驱使的外语首选,是最合适的。
试想一下这样一个世界,我们不再需要学习任何其他语言,英语也是天书。这时候我想以最少的时间,了解唧唧呱呱讲各种外语的人到底有什么新奇的东西。世界语作为印欧语言的集大成者,应该是最合适的学习对象和窗口,会给人带来新奇。我觉得这个价值是恒久的,只要世界语可以活下去,活到英语从钦定二外以及事实上被全世界学习的地位走下来的时候。其实不知道多少人浪费了多少时间学英语,但英语的地位从科技发展的趋势看,不可能是永远稳固的。总会到一个临界点,人类社会说,除了少数人外,去它的,大中小学里面全部废弃二外作为必修课,把精力转移到学习其他知识上来。然后,二外成为选修。这时候,竞争选修课,世界语的优势是压倒性的。
老哥学了一辈子英语,一辈子没学会。年轻时候学 Follow Me, New Concept 好几年,还是记不住。现在大概只认识几个单词,听说读写啥都没会,可一辈子投入的时间总量却不少。他常跟我说:我大概是太缺少语言天赋了。也许他的确没有多少语言天赋。但更根本的还是语言太难学了,本质上是一个死记硬背的东西。对于很多像我哥哥这样的人,回头来看,他们对于外语学习所投入的时间精力与所得,完全不成比例,是极大的资源和人生的浪费。这种浪费在全世界不断重复着。英语一天不走下神坛,这种浪费一天不会停止。但是英语必然下台,这是可以确认的。这个过程也许需要50-100年,我觉得。
世界语已经活了100多年了,再活 100 年,就可以赶上自由竞争二外选修的好时光了。换句话说,世界语的前途,恐怕并不在于我们当年想象的用它取代英语作为全世界公认的国际辅助语。功能性上取代英语的不大可能是世界语,而是机器翻译的普及和推广。目前实际上已经存在随时可及的网上机器翻译(各大厂如谷歌、百度、微软,还有比他们更强的后起之秀如有道、搜狗和腾讯等),所有的手机里都随时可用机器翻译的apps。翻译质量虽然参差不齐,但总体可读可懂,新闻、日常用语已经可达人译水平。质量提升还在持续。到了一支钢笔里面也有个机器翻译芯片的年代,社会不会容忍英语学习所花费的代价。最终的发展趋势是,世界语的前途,会超过英语和其他所有自然语言,成为人们选修外语的最多选择。在一个排除了功能性考量的选择里,世界语的胜出是可以预见的。
最终的情形很可能是:相当一些人决定不学任何外语,其余的人决定选修外语。选修外语的人中,有对拉丁语、阿拉伯语、中文、英文、希腊语等感兴趣,这些死的活的自然语言虽然很难,但总会有少数人有浓厚的研究兴趣。但更多的人选择了世界语,并且延续和发展了世界范围内的世界语联络网,作为联谊和文化交融的实践。
未来的人类交流没有实质性阻碍,语言的统一就不再成为目标。世界大同也不以语言统一作为前提。倒是有可能是反过来,世界先大同了,然后某个阶段,人类决定还是把语言也统一算了。到那时候,倒是不妨选择世界语。那应该是不知道是多少年以后的事儿了,难以打算。老实说 世界大同和世界末日,哪个先来还很难说呢。看核武器、看气候变化、看瘟疫,看人类的短视和"作",每一个灭绝人类的可能性都依然存在。
世界大同或世界末日的命数先放下,可以预见的是,在不太久远的未来,英语终将走下神坛,世界语作为外语选修有流行的优势和希望。
【相关】
Lingvistikaj Trajtoj De La Internacia Lingvo Esperanto
立委世界语文章 (1987): 《中国报道:通天塔必将建成》
立委世界语论文(1986): 《国际语到汉语和英语的自动翻译》
立委(1988)《世界科技:世界语到汉语和英语的自动翻译试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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