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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筌”小议
钱钟书先生《宋诗选注》,乃文学批评之经典也。余诵读再三,益知诗之为诗,诚平生一大快事。然钱氏亦偶有失察处。第109页载唐庚《醉眠》一诗,末联云:“梦中频得句,拈笔又忘筌。”钱氏释云:“提起笔来写又忘掉怎样说了。”本属可通。而后又补充云:“‘筌’借作‘诠’。”则殊觉不妥。按此联取意,乃与陶渊明《饮酒》其五之末联“此中有真意,欲辩已忘言”相同,不过一为醒时,一为梦中尔。两者皆本于《庄子·外物》:“筌(捕鱼之竹器)者所以在鱼,得鱼而忘筌;……言者所以在意,得意而忘言。”盖“得鱼忘筌”即“得意忘言”之譬喻,为历来哲人文士所称道,致有“不落言筌”(严羽《沧浪诗话》)之说。明乎此,则知唐庚此诗中“忘筌”一词,实即“忘言”之意,正不必“筌”借作“诠”(解释或说明)、以通假之义释之而后可也。
(原载《古籍整理研究学刊》1998年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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