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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川大老师们
周裕锴先生是我的恩师。当初选择考裕锴先生的博士生,是因为先生的容貌清秀。入学之后才知道先生的博学和儒雅。读博三年,先生未让我等为导师的课题帮一点忙,其实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先生特别喜欢宋代惠能,校注《石门文字禅》多年,这部经典的校注,必须具备很好的佛学禅宗的知识素养和宋代历史文化的综合涵养。先生只是在课堂作业里让我们注释一小段文字,训练我等的注释能力,然而已经很让人头疼了。裕锴先生颇能发挥每个弟子的长处,他绝不强求弟子去做某个研究,而是性趣使然。
谢谦先生是川大魏晋风度的老师典范。裕锴先生穿着雅致,而谢老师却是不拘小节。他的头发永远是蓬乱的,他唯一梳头的一张相片是贴在文新学院墙上的博导介绍。然而谢先生却是启功的弟子。他的博士论文后记,专门提到博士答辩的时候,正是海湾战争期间。启功先生开头就来一句:“打起来没有?”整个答辩室顿时笑起来。谢谦先生的讲座最有味道,可谓笑声不断。他的幽默风趣夹着川普口音,很有一种特殊的感觉。蜀地多奇人,真是不假。08年我专门去听谢谦先生的《明清小说》这门课。我上课忒爱出风头,喜欢提问。谢先生对我颇为侧目。一次我回贵阳,没有去上课,谢老师还问起我为什么没有来。我的博士论文答辩,谢先生对我的论文颇为温柔,几乎没有什么诘难的。答辩空隙还和我笑谈。我担心答辩主席的态度,谢老师说:“没有问题,主席对任何人的论文都不满。”我一下就放心了。关于谢先生的魏晋风度的故事,川大流传不少。有一个故事印象深刻。谢先生的一个同学从北京过来玩,他让师母去接机。约好师母戴一顶草帽,作为相互的暗号。没想到师母嫌草帽老土,半路把它丢了。还有一次,当时谢先生是文新学院的领导,与美国人签协议,当时是夏季,老美一生正装,谢先生则一身短打。
项楚先生现在是川大的泰斗,是读完《大藏经》的少有的几个学者。我在第二届俗文学国际会议期间,认识了项老。川大在民国时期,有一位学者叫向楚。先生说话极温柔,语调极低。我至今后悔的是没有去听先生的课,当时觉得敦煌学太深奥了。祝尚书先生也是我很敬佩的老学者。我在贵大读研期间就知道他。因为他让我的恩师房开江先生给他推荐读博的学生。后来进川打,就选了祝先生的《中国古代文化》这门选修课,但没有提交作业。当时选这门课的人倒是不少,但提交作业的有点少。有一次上课,先生说起来,似乎有些伤感。祝先生是四川阆中人。他的口音我觉得像我三台老家那边的,所以他说的话,我都能听懂。但当时上课的好多四川的同学,却表示听不懂。祝先生后来赠送我了他的两本著作,即《宋代科举与文学考论》、《宋代文学探讨集》。
刘文刚先生的《唐宋诗歌》这门课,我是交作业的。刘先生性情温文尔雅的,上课话语不太多,但很是坚实。后来在成都杜甫草堂,正巧买到了他的《宋代的隐士和文学》这本书,书不厚,但资料丰厚,论述精到。特别是论证了隐士表面的沉静下其实是长久的隐痛。一天,阳光灿烂,在川大西门散步遇见刘先生,相互一笑问号。毕业后,再也没有见到文刚先生了。先生的弟子陶俊兄倒是来贵阳工作了,不过,这几年,也是音讯全无。
我在川大期间,因为懒散,听课确实不算多。大略还听过张勇老师,王晓璐老师的课。张勇老师是青年才俊。因为说话有点结巴,所以他的课,上的学生很少。汶川地震当天,我去听他的一门文化方面的课。张勇的材料丰富,干货很多。当时只有我和左师弟等三个人听课。快下课的时候,张老师突然谈起当年唐山大地震的时候,成都的竹子开花了。我不知道张老师是否有预知能力,他的话语在下午却变成“话谶”,成都抖起来了。王晓璐老师的课,是裕锴先生推荐的,我听了一节课。可谓妙趣横生,很是潇洒。我后来买了他的博士论文,中西文化融通,对我很有启发。马德富先生已经不在了,我没有听过他的课,只是考博面试的时候,先生问我什么是“三通”。算是送我进来读书,我是很感激的。2010年博士答辩的时候,马先生赞赏我对苏轼咏史诗史评一般的创见,我很为之感动。先生去世,我想起德富先生的温厚之貌,提携后辈之心,犹在眼前,写了一首祭奠的诗。
点点春花雨,轻轻驾鹤仙。
德高勉后辈,学富述前贤。
卅载东坡伴,一生杜甫怜。
泡影浮世客,暮寒益都天。
离开成都十多年了,不时梦回蓉城,呼吸那里的气息,回忆都是花朵,散落在生命的空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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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16 0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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